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豺狼惡人 | 上頁 下頁
一七


  受慶賀的夫妻接了一陣響吻,女主人滿面通紅,甚是殷勤地款待客人,好像他們是在清晨從被圍困的列￿格勒逃了出來。

  反間諜工作人員沃洛金和總統警衛處副主任都沒有偕同妻子前來出席紀念會,他們並排地坐著,在俗世生活裡他們暗地裡互相仇視,而今日雖未達成協議,卻宣佈暫時停戰。

  「啊,既然有這樣的場合,就讓我們以『你』相稱,痛飲一杯,不去談論政治問題。」沃洛金以上級身份說話,飲了一杯酒。

  「在政治方面我也是一竅不通的,」謝沃斯奇揚諾夫也喝了一杯。「我的事兒是看小牛,把它送來送去,不准哞哞叫。」

  「你幹嘛來了?」沃洛金知道,鄰座的人在撒謊,他根本沒有看起來那樣憨厚。

  「上級開了口,我就出發了,」上校又斟了一杯酒。「誰在六月份能出任國王?沒有人知道,而卡爾洛維奇,」他向主人點點頭,「在任何一次攤牌的時候,他決不會變成挨打的王牌。」

  「甭說吧,尤裡,甭說吧!」將軍內行地倒轉了酒杯。「有人開始轉舵,一切都會發生的。」

  「我和你是在真正的主人部下服務的,我們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那些夥伴們。他們有武器,但沒有子彈。主人的工作他們力不能及,而那些大人物站在高處,就像站在他背後一樣,沒有什麼可說的。這是與你也是與我同樣有關聯的事實。」

  奧列格·葉爾金是個身材矮小的青筋赤露的男人,他不知通過什麼方法從邊遠地區爬進了國家杜馬,及時地投靠某一政黨,並且保住了第二期的代表當選證書。主人們首次和他見面。誰請他出席午宴,是不是有人邀請他,根本不知道,他曾與民主黨人的主要領袖之一,科學博士阿連托夫熱烈地進行論戰。辯論逐漸變成葉爾金的激烈的獨白。阿連托夫驚訝地望著,贊同地點頭。是的,這樣的交際未必可以稱為論戰。葉爾金的發言包括幾個不同政黨的某些互相毫無聯繫的號召和口號。

  「一切都很簡單啊!私有財產當然要保留下去。衣服對人來說是不可缺少的,至於床位、汽車,那只要出示證明,證明他在什麼地方掙到這筆錢。人們都應該很好地生活,學習、就診或者住醫院,都應該免費。我們不向任何人奪去任何東西,但是要讓人們在合理範圍內佔有自己的財產,一個人應該把多餘的東西送給他人。您贊成嗎?」

  「是的,是的,那自然,多餘的東西必須交出去。」阿連托夫一面點頭,一面想到,鬼才使他出席了這次宴會。

  尼古拉想看見尤裡雅,不知道這個姑娘不在莫斯科。他和戈爾斯特科夫的女兒會過兩次面,他們在某次人聲嘈雜的,頗能令人陶醉的晚會上跳舞,之後很久地進行談話。青年政治家不知道,這個姑娘是金融寡頭的女兒,把她看成是一名女新聞記者。他喜歡尤裡雅這個女人:強健的柔軟的身段,開朗的令人傾倒的微笑和驚人的自由不拘。她不向他詢問政治問題,不對經濟改革一事發表空洞抽象的議論,這兩點很合他的心意。他們二人都喜歡而且善於跳舞,並在舞步中感覺到身體和精神的和諧。

  尤裡雅知道,她的舞伴是某一政黨的著名人物,並想起了她在電視中見過他,不過他們只是互通姓名作了一次自我介紹而已,在那天晚上這個姑娘還不知道尼古拉的赫赫大名。在類似的晚會上跳舞的人並不多,一對年輕的伴侶往往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出席晚會的人們之中傳來了一陣耳語聲,尼古拉漫不經心地聽見:「阿連托夫真識貨……祖祖輩輩掌權的人就這樣誕生了。」

  阿連托夫有幾分醉意,他有所愛,認為他所聽見的話毫無意義。臨別時他提出那個正常的男子漢向他喜歡的女人提出的問題:「我們是還要會面的,允許我給您掛個電話嗎?」

  「您是個男人,要敢作敢為!」尤裡雅笑嘻嘻地回答。

  「可我不曉得您的電話號嗎。」

  「您試一下,把它查出來!」她又哈哈大笑,急急忙忙向出口走去。

  「尼古拉,你想說,你和一個姑娘度過了整個夜晚,並不曉得她是俄國最富有的及笄姑娘嗎?」第二天他的秘書和朋友問阿連托夫。

  「不知道,」尼古拉答道。「你不相信我?我說的話還不夠麼?」

  「問題不在於我所相信的事,」秘書回答。「如果你是民主運動的領袖之一,國家杜馬的代表,你要和金融寡頭戈爾斯特科夫的女兒相會,這就會浮現出來,而且人們會給予片面的評價。」

  「我不是自由人麼?」

  「自然,大政治家是個不自由的人。」

  阿連托夫思索了一會,表示同意,便不給尤裡雅掛電話了。過了一個月。尼古拉開始忘記那個令人陶醉的晚會,身段柔軟的少女,她的逗弄人的微笑,那時尤裡雅自己給他營業所打了個電話,嘲笑地問道:「您總是不履行諾言嗎?」

  阿連托夫立刻聽出是她的聲音,十分冷淡地打了個招呼,並以記性差作為藉口,說他好像沒有作過任何承諾。

  「不信守諾言還是記憶力很壞?我甚至不知道,對一個職業政治家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的嗎?」

  他們又互相說了幾句尖刻的話,尼古拉然後說道:「尤裡雅,饒了我吧,我從早到晚精神上感到壓抑,很想見見您。」

  「我考慮考慮您的建議,」姑娘回答。「在稠人廣眾面前不能和您一塊兒露面,您太出名了。請您到我那裡來做客吧。不是到實業家戈爾斯特科夫的女兒那裡來做客,而是到喜歡跳舞的姑娘那裡來做客。請您來吧,我得決定我以後對您採取怎樣的態度。」

  阿連托夫在尤裡雅的套間裡度過了一個美妙的黃昏。他們一同跳著舞,飲了一點酒,他們沒有作出什麼決定來,只是更加給弄糊塗了。他接連工作二十四小時,其中包括必需的短暫的睡眠時間,但是他心中老是丟不開尤裡雅,這種思想使他激動不安,有時候簡直使他發瘋了。他正在解決自己生活上的主要問題,一個平常的姑娘,算不得一回事,居然妨礙他,使他不能把精力完全傾注於工作。昨天秘書把戈爾斯特科夫夫婦銀婚紀念的請帖轉交給他了,說尤裡·卡爾洛維奇親自打來電話,事先通知一下:只有幾個人出席紀念會,據說實業家想和阿連托夫私下討論幾個業務上的問題。

  「我希望你明白,由於你曾經同他女兒跳過舞,所以謝絕這種建議是不明智的,對嗎?」秘書嘲笑地問道。他不知道,尼古拉和尤裡雅還會過一次面,這兩個年輕人的相互關係已經超過了平常的舞伴關係。

  你瞧,尼古拉來了,他摸清了情況,來賓中包括副總理和總統助理,阿連托夫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絕不是普通關係,在正式宣佈候選人選舉之前真的只剩下幾天了,因此今天他們之間的關係簡直是太緊張了。反間諜機關的副主任,與科爾夏諾夫將軍接近的人物的入席就座絕不會使氣氛趨於緩和。主要是阿連托夫想和尤裡雅見面,談談話,但她不在家,明天她才能從巴黎回來。

  尼古拉喝得很少,只是隨心所欲地喝點香檳酒和純葡萄酒,可是情勢使人覺得很不自在:自稱共產黨員的葉爾金常在鄰居中儘自胡扯,引起人們的注意,終於使得阿連托夫心緒不寧,於是他喝了三杯伏特加。其實不應該這樣做。

  自然,總統的助理日丹和副總理巴爾丘克正在談論即將舉行的選舉問題。

  「從第一次嘗試起,總統是贏不了的,」日丹說。「車臣像一顆卡在肋骨之間的子彈,不讓人家正常地呼吸。」

  「誰也不會向他射擊,男人應當會使用武器,不允許故意槍傷自己的士兵。」巴爾丘克回答,同時向妻子的酒杯中斟上淡淡的葡萄酒。

  「男人們,你們即使停止一小時不論爭,行嗎?」日丹的夫人用任性的聲調發問。

  「維羅尼卡,我請你,」丈夫阻止她,向巴爾丘克轉過身去。「安納托利·弗拉基米羅維奇,誰開槍射擊,今天沒法查明。我們大家都面臨著選舉。我不是說總統是神聖的,但若他敗北,以前的政黨就會來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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