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豺狼惡人 | 上頁 下頁
一八


  「我們是在他們手下,而不是在當代人手下生活過,那些年老人有點兒專橫,」巴爾丘克打斷他的話。「我自己反正一樣。以前的政黨來執政,政府就要垮臺啦,如總統留任,他也會把人人出賣的。六月份以前我能夠過著安定的生活,此後不得不忙得團團轉了。」

  「你幹嘛老講自己啊!而俄羅斯,人民呢?」日丹氣憤極了。

  巴爾丘克從桌旁稍稍移開了腳步,他打量一下鄰座的人,冷冷一笑,搖搖頭。

  「你甭裝蒜吧!俄羅斯啊!人民啊!你想著自己,我也想著自己,所以不值得扭扭捏捏。我和你都是有一門職業的人,任何政權都用得著。形式主義的官吏更加前途莫測哩,」他朝坐在對面的將軍和上校點點頭。

  反間諜工作人員抓住了副總理的目光,微微一笑,高聲問道:「讓我們討論對收成的展望,好嗎?」

  巴爾丘克假裝出沒有聽清的樣子,那個和沃洛金並排坐著的謝沃斯奇揚諾夫說道:「斯捷潘·亞多羅維奇,只在我們之間說說,今天巴黎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尤裡·伊萬諾維奇,說什麼呢?」反間諜工作人員裝出一副驚奇的樣子。

  「不要假裝成那副樣子,既然我們知道情況,那麼你們就更不消說了。」謝沃斯奇揚諾夫看了看主人和他的夫人。「夠鎮靜的人們——他們的女兒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那麼,要知道,用某種辦法什麼都應付過去了。」沃洛金輕聲地回答。「我的確什麼都不知道。旅館附近發生了一場毆鬥。尤裡雅覺得不舒服,明天她會坐飛機回來的。至於說有人想用暴力劫持這個少女,我不會相信。如果他們想劫持,那麼就已經把她搶走了,要不然,您要明白,是兩個俄國旅行者攔阻了他們。」

  「我們的灌木林中偶爾出現了一架大鋼琴!」謝沃斯奇揚諾夫說了一句挖苦人的話。「不要愚弄人,這是你們的鬼把戲。可是你不想說,就甭說吧。想知道有人在散佈流言,還是主人的女兒真想嫁給那個能說善道的人呢?」幾乎看不出,他朝阿連托夫點點頭。

  「你在開玩笑?我沒有聽見。」

  「從前您的工作不是散播謠言,您想什麼話我都聽得見。」謝沃斯奇揚諾夫責備地搖搖頭。「你心裡明瞭,將軍,假如阿連托夫有了這樣一個岳丈,勢必會造成一股潛勢力。」

  「那時候他本人也會提名為候選人。」

  「我不喜歡他,但是他卻是個聰明小夥子,他心裡明白,今天只適合當一匹拉近套的馬。他還年輕,有朝一日會時來運轉的。」

  「如果前執政黨獲勝了,時代會停滯,」沃洛丁冷笑一陣。「我們的時代要來臨,反間諜機關總得開辦的。我們一定要痛斥那些饒舌的人。」

  「我在總統警衛處工作,」謝沃斯奇揚諾夫冷漠地說。「他將在第二期競選中獲勝。前執政黨和你們領袖的號召和口號中並沒有採取各種鎮壓手段的暗示。」

  「你是聰明人,尤裡·伊萬諾維奇,發明手槍,製造手槍不是為了拿著它晃來晃去,它不是一面旗子。製造武器的目的是屠殺人類,如果有人手裡拿著武器,那准是射擊。這就是生活!如果我們的領袖作出了決定,可以用手槍釘釘子,那麼就有人把鐵錘送到他手上,哪裡有人在釘釘子,就把他送到那裡去。但是你本人沒有什麼可怕的,我們需要大批這樣的人。」

  上校謝沃斯奇揚諾夫對反間諜工作人員的自信和冒失的坦率覺得有幾分驚奇,想了想,他這個警衛上校是不是過分相信了自己的上級的威力,於是忽然想起了一句諺語,對「癡人說夢,危如累卵」的危險發出警告。

  而主人安逸清閒,處於最佳情緒之中,他主動找女士攀談,幽默地敘述他怎樣揭示人生的奧秘,因為他提前改變自己的工作方式和業餘活動,所以在那個年代他的行為遵守刑法條款各項規定並長期受到獎勵。尤裡·卡爾洛維奇吃得很香,喝得有味。戈爾斯特科夫身材魁梧,嗓音洪亮,它能夠掩蓋客人們的低沉的談話聲,他像加爾甘秋阿,陪伴他的是那些討論自己的小問題的小人物。戈爾斯特科夫不是高傲地,而是深受感動地看待自己的客人。他已經喝了許多酒,像個成年人那樣憐惜地望著那些因玩具被破壞而感到掃興的孩子們,他們不能預見到這一輩子還會損壞哪些物體。

  代表們,代理人和助理們既愚蠢而又不懂事,他們有許多感受,不知道明天給他們籌備的是什麼。昨天舉行過一次選舉,今天舉行另一次選舉,工資由國庫支付,但是必須把錢存入國庫,否則就會領不到分文。為此不得不掙錢,而不是高談闊論。

  戈爾斯特科夫從小時就開始賺錢,我們不知為什麼老是指著德國人和美國人,硬說他們擅長於工作和積攢資金,仿佛自古以來勤快人就不在俄國居住似的,有的人成立家族,修建工廠和建立金融王國。我們活著,眼瞼縫起來,仿佛莫斯科沒有特列季雅科夫畫廊、沒有巴什科夫之家和由「竊賊與醉漢」所創建的其他許多美麗而悠久的文物。聖瓦西裡教堂兀自屹立著,外國大使館分別設在波瓦爾大街和毗連的一些里弄的別墅中,冠以「外國的」名稱:「麵包」、「桌布」、「刀」及其他。

  尤裡·卡爾洛維奇沒有兒子心裡覺得很難受。尤裡雅誕生之後大夫們絕對禁止他妻子再生孩子。尤裡·卡爾洛維奇需要有一個自己的孫子,當他精力還旺盛,神志還清醒,能夠站穩腳跟的時候,他希望快點撫育自己的孫子。他莫如把個小夥子培養成人,他曉得他的勞動不會白費,什麼人在俄國定居,他們就要為人們服務。戈爾斯特科夫抓住了阿連托夫的目光,朝門邊點點頭,用餐巾抹抹嘴巴,輕鬆地站立起來,張開勇士般的肩膀。

  「尼娜·季美特裡耶芙娜,你要留心,讓客人們吃得香,喝得有味,不覺得苦悶。我和尼古拉·特羅菲莫維奇走開一下子,要抽個空說一兩句話。」

  主人在書齋裡揮一揮手,說道:「哪裡舒適就坐在哪裡吧,」打開酒吧間,把餐具弄得丁當響。「你想喝伏特加酒,白蘭地酒,還是更想喝洋酒?」

  阿連托夫喜歡主人,他的外貌、某種不是今日的而是壯士歌中歌頌的信心和開朗令人敬仰,它不是來自魁梧的身材和挺直的雙肩,而是來自這個人的內心。尼古拉天生是個領袖,可是他們不是把他請來參與地位相同的人們的談話,而好像是把一個小孩領到這裡來了。

  「謝謝,尤裡·卡爾洛維奇,可是我本來不喝酒。」

  「啊,隨你的便……」主人斟了兩大杯伏特加酒,把一杯擺在客人面前。「我想和你商談一下。」

  尼古拉覺得自己不自在,他推測,談話涉及尤裡雅,他準備給予反擊,因此主人說的讓人出主意的話使他感到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不重視也不喜歡政治,但是我女兒不知為什麼無意中說出,你是一個聰明的正派人。我明瞭,大買賣和富有影響力的政治就像人的右手和左手一樣。我宛如一隻鴕鳥,藏起頭來,簡直無地自容。待在我的住宅裡猶如置身于中立地區,可以短期地逗留,不能長期地定居。你來開導我,老頭兒,應該沿著哪條河岸前進,我們現在這個年紀還能夠期待什麼。」

  「您不讀報,又不看信箱,」阿連托夫肯定地說。「儘管原則上還沒有正式提出候選人,但是什麼都擺在架上子,安排就緒了。共產黨員和執政黨差不多百分之百地要進入決賽。我們的党要提出候選人,但按照皮埃爾·德·庫別爾膝的原則,這主要不是勝利,而是參賽。」

  「可貴的參賽。」戈爾斯特科夫插上一句話。

  「可貴的參賽,可是他們不愛惜他人的金錢。但是在頭一階段蘋果組織的成員和日裡諾夫斯基分子們未必能參與巨人的鬥毆。如果他們獲得成功,那麼以後的情況就無法預測了。我認為這種情形足以說明斯特魯加茨基之家的特權。」

  眾所周知,主人沒有進修過密探這門業務,但是他很健談,以致任何一個職業偵查員都會妒嫉他。尤裡·卡爾洛維奇善於分析政治,而使他發生興趣的不是小夥子的回答,而是他的行為,正如有人向他彙報的那樣,這個小夥子曾一度追求尤裡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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