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車臣戰火之謎 | 上頁 下頁
五四


  伊萬等候的那個克格勃人員相隔二十步他就認出來了,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認出這個人來。或許是因為緊緊系在風衣上的那根腰帶加上運動員一般的姿勢,那人完全心無旁鶩,走路不慌不忙,不四處張望,但眼睛卻瞟著左右兩側。腰帶、駝色風衣、身材高矮和不帶帽子,這些特徵克格勃人員在電話裡都說了,可是伊萬即使不知道這些一般的特徵也能斷定是他。他攔在那人前面,伸出幾顆釘子說道:「你好,朋友,很高興你按時赴約,」他拉住那人的手,把他拉到大門口,「你在前面走,我能跟上,」從看門人身邊走過時伊萬又補了一句,那看門人仔細看了這位客人一眼,顯然是要記住他的相貌。

  房間頗為幽雅,看樣子無人居住,空氣不新鮮。伊萬也不徵求主人同意,打開通風的小窗口,倒掉煙灰缸裡的煙頭,說道:「我叫伊萬,您呢,我將尊稱您為『頭兒』,因為您不會把您的名字告訴我,我也犯不著讓腦子裡塞滿雜七雜八的東西,」說著他在一張單人沙發上坐下來。

  「好吧。」「頭兒」點了點頭,在寫字臺邊上坐下來,略帶嘲弄的神色,仔細地看著他。

  伊萬突然明白了,他面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跟他通電話的那一位。一方面這無關緊要,然而另一方面,伊萬心裡明白,他得換個語氣和方式談話,對上司必須恭恭敬敬。

  「情況就是這樣,首長同志,」伊萬小心翼翼地開口說,「現在我的命運由您決定。」

  「唔,伊萬,詳細講講你的情況,可別講假話,否則遲早會真相大白,那你就完了。出生呀,洗禮呀,上學呀,偷東西呀,打架呀,一五一十全都講出來,一直講到受審判刑,先講一講,然後寫出來。」

  當克格勃人員看完伊萬所寫的自白以後,把那幾頁紙推到一邊,問道:「我不明白,我們的工作人員幹嗎要你來?這種淘氣鬼在首都成千上萬。」

  「那人在窮鄉僻壤呆膩了,想往高處攀,」伊萬答道;他心裡明白,這一刻正在決定他的命運,他沒有能力左右局勢。

  「頭一次找你談話你幹嗎要同意,又幹嗎要給我們打電話?」

  「是我猜出了你們是個什麼機構,」伊萬坦白地說。小夥子看中了跟他談話的人,決心跟他實話實說。「去研究所我不夠格。雜工我不想當,警服我見了心裡就作嘔。大型體育項目我早就過了年齡,我也不願意到共青團委員會去值班守衛、寫點告密材料向上爬。」

  「可以去建築工地幹點活嘛,」克格勃人員隨口說道。

  「我頭上挨過打,不過沒有受到什麼重傷。首長先生,我想幹的不是套上輓具拉車,而是拿著鞭子趕車。」

  「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這麼想嗎?伊萬,你啥也不會呀,你是白紙一張,得從頭教起。你判過刑,進不了我們的學校,射擊你沒來得及學會,打鬥起來像個普通的流氓無賴。你一無所長。」

  「我會動腦筋,親愛的先生,您對這一點十分清楚。這會兒您是故意氣我,檢驗我的克制能力。那麼我在這一方面也毫無問題。」

  「是這樣嗎?」克格勃人員毫不掩飾他的驚訝。「有意思,你那聰明的腦袋裡是怎麼產生這種念頭的?」

  「要不您怎麼會派人住在離勞改營最近的火車站呢?這就是說,您對我們這種人感興趣啦?您查閱我們的個人檔案,跟管教人員保持聯繫。你們需要人,不是佐爾格①,不是什季裡茨②,你們不是在國外,而是在國內開展工作。你們缺乏敢於拼命的人。」伊萬還想說,克格勃分子還缺乏可以塞入絞肉機的人,把人絞殺以後他們不用負任何責任;但他確實不傻,這些多餘的話忍住了沒有說出來。

  【①②均系二戰時期的蘇聯偵察英雄。佐爾格於30—40年代以德國記者身份被派駐德國、中國和日本,獲取珍貴情報,1941年被日本警察逮捕,1944年被處決。什季裡茨長期打入德國間諜機關,他的事蹟在電視連續劇《春天的十七個瞬間》中作了詳細描述。】

  「會殺人嗎?」克格勃人員問道。

  「沒試過,看情形而定。」

  「去殺幾個人!這就是全部情形!」克格勃人員自己也沒有覺察到他開始生氣了。

  「這種情形應當說相當糟糕,」伊萬停了一下,答道。「一個人要是訓練有素,那我可對付不了,再說你們有這方面的專家。至於那些流浪街頭的廢物,你們不會為那種人弄髒了手。您的話含糊不清,您拿個主意不就得了。」

  克格勃人員不是個泛泛的頭兒,而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招募者,一位上校,聽了伊萬的話只是笑了一笑,心想這小子當「一次性注射器」使用倒還合適,說道:「明天十二點呆在你的地下室裡,有人會來找你。」

  「一言為定。請給點錢,我沒有錢吃飯。」

  克格勃人員給了伊萬五十萬盧布,把他送到門口。

  伊萬拿到了身份證和戶口,安置在一個汽車庫裡洗車。工班班長冷冷地對他說:「每天來和走的時候登個記,別的事與我無關。」

  就這樣,伊萬每天來車庫兩次。車庫裡的人很多,他從來沒有簽過什麼工單,工資少得可憐。工人們得知他不喝酒,壓根兒就把他忘了,仿佛沒有他這個人似的。後來伊萬才弄清,這種罪犯在車庫裡幾乎占一半,他在這些人中間毫不起眼。原來這個車庫歸國防部,在裡面工作的夥計們身上都有一層「鎧甲」,使他們免除在保衛祖國的隊伍裡服役的神聖義務。

  伊萬練習射擊和肉搏,只有一個教練,那人是誰,練習什麼,在哪兒練,他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用帶光學瞄準器的步槍射擊成績平平,打活動靶則十分蹩腳。但在15—25米距離用「TT」型手槍進行射擊時,伊萬不論是臥倒、翻跟頭,跳進或跳出窗戶時都幹得很漂亮。他不善於在等待中瞄準靶子,但要是所謂舉槍就放,那他可是個天生的行家。

  伊萬練桑勃式摔跤不算出色,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教練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行家,而且訓練時馬馬虎虎。正好過了一個月,伊萬單憑力氣大和動作協調就能把自己的師傅摔倒在體操墊子上。伊萬使用冷兵器水平也一般,總之他角鬥起來不怎麼樣,別的小夥子只要在阿富汗打過兩年仗,准能打敗他。然而與其說是單打獨鬥成績微小,倒不如說是師傅對訓練的鄙薄態度及其本身水平甚低,促使伊萬再三琢磨:他們訓練他去幹什麼,克格勃機關幹嗎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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