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車臣戰火之謎 | 上頁 下頁 | |
五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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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伊萬特別看重的是一個賊頭兒,外號老耄。他「掌管」著監獄裡的犯人,自己犯的罪是殺人和越獄,跟伊萬一樣,老耄在這裡還要熬上五年。他很快就看中了新囚犯的性格,看中了他天生聰明和有力氣,在危急情況下能隨機應變。老耄十分賞識小夥子,認為他性格剛毅,他被判刑是事出偶然,勞改營的管教人員對當兵的打過架這種事不會在意。此外,伊萬天生沉默寡言,講起話來一口純正的俄語,沒有用花紋文身,幾乎不用髒話罵人,講話時甚至還能來上兩句英語。老刑事犯稱伊萬是個「千金難買的娃娃」,在行為舉止上認為只消稍微教一教他,便可成為一名極為難得的幫手。 老耄比伊萬早一個月獲釋。按照商定的計劃,他在附近的一個村子裡等候他的教子,同時到鋸木廠當幫工。他給幾個賊頭兒寫了信,請他們來商議一番,因為他本人受到限制,不敢貿然前往莫斯科,必須首先弄到扎扎實實的證件。 伊萬·彼得羅夫出獄後來到這裡,一句話也沒問,在鋸木廠安置下來,開始拼命幹活。隨後老耄的老朋友也一個個來了。他們對伊萬懷有戒心,不當著他的面談什麼。假如這些飽經世故的罪犯知道這個年輕人腦子裡在想些什麼,他們會乾脆把這個放肆的小子除掉。 伊萬內心裡簡直憎恨所有的人:既恨竊賊也恨管教人員,還有那些關在帶刺的鐵絲網裡面、為了幾個小錢從早到晚拼命幹活的人。他不喝酒不抽煙,用大車車軸做杠鈴來鍛煉體力。他在吃飯、睡覺和工作之餘總是一連幾個小時冥思苦想,尋求擺脫目前處境的出路。他希望成為一個自由自在、獨立自主而又有錢的人。他年紀不大卻讀過很多書,記住了很多東西。然而不論是傑克·倫敦筆下的採金者還是基度山伯爵都顯然不適合今天的現實,不能作為他的榜樣。 小夥子對他的師傅十分鄙視,一見到他那幫朋友,伊萬心裡就明白了:這幫人逍遙法外是暫時的。伊萬經過長期思考得出結論:他得跟最強有力的國家機關——克格勃取得聯繫。他十分清楚他根本當不了偵查員,他的經歷使他不夠資格,再說還得精通幾門外語。儘管書籍和電影對「隱蔽戰線」英雄們的描寫高尚而又精彩,但伊萬這小夥子頗為機靈,他猜想秘密組織裡也有另外一類人,他們不帶潔白手套,不上電影鏡頭,也不需要勳章。就連克格勃也很難挑選到優秀的專門人才來幹這種工作。他,伊萬·彼得羅夫,認為自己是個完全合適的人選,就連他有前科這一點也可能成為一個長處。 他一直是個「微不足道的人」,他應該設法進入有關人士的視野。 伊萬跟世界上絕大多數人一樣,在生活中碰上的籌碼有時黑暗,有時光明。老耄那一幫刑事犯帶上小夥子,從農村轉到一個小縣城。他們證件齊全,沒有任何作案記錄。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面對站崗的民警,打聽列寧街在什麼地方。每個城鎮只要超過十幢房屋,就一定有一條街叫這個名字。 光陰荏苒,春去夏來,得脫下棉衣,扔掉集中營的靴子了。老耄的朋友們很不情願地給伊萬買了一條褲子、一件褪了色的茄克衫,這種茄克衫是在離俄羅斯很遠的地方製造、又一路步行運來的,衣服上的外文字已經磨掉了,但遠方產品的優雅樣式則保留下來。舊旅遊鞋即使在莫斯科也有人穿,伊萬的衣著可以說十分時髦。隆起的雙肩,短短的髮型,懶洋洋的舉止和無動於中的眼神——這些加在一起,使他活像俄羅斯剛剛出現的一種人物類型:年輕的生意人,恐嚇勒索分子,土匪強盜,這幾種人在八十年代末混淆在一起了。誠然,他還缺一輛似乎停在附近街角的進口轎車和裝在口袋裡、用橡皮筋紮成一疊的美元,但就其他方面而言,伊萬的外貌都跟這類人物相符。 幾個「老傢伙」又在開會協商,把小夥子從屋子裡趕了出來。伊萬拖著雙腿正在中心大街上漫步而行,突然覺得有人拉住他的一隻手。那不是民警抓人的動作,再說只有一邊的手被拉住。伊萬的反應十分鎮靜,他毫不緊張,看了跟他並排而行的那個陌生男人一眼。那人三十出頭,衣著是首都樣式,名貴而不鮮豔,個子比伊萬稍高,臉上不動聲色,那是偵緝人員特有的臉神。 「我的證件沒有一點毛病,」伊萬並未停步,說道。 「我知道,伊萬·西多羅維奇,」那人露出一副笑容答道,「想跟您談談,哈紮諾夫中校認為您為人穩重而又明智。」 哈紮諾夫中校是伊萬不久前從那兒獲釋的那個集中營的副營長。跟所有監獄、勞改營的偵緝人員一樣,哈紮諾夫的外號叫「乾親家」。他招募犯人,對集中營進行監聽,及時防止越獄和流血爭鬥,有時成功,也有時遲了一步。哈紮諾夫一年多以前跟伊萬談過話,試圖勸說他進行合作,但遭到斷然拒絕,就再也沒有找過他。伊萬·彼得羅夫並不知道中校把他的情況記入一個特殊的記事本,不時把它拿給前克格勃的同行們看看。此外,哈紮諾夫還在伊萬·彼得羅夫身邊安插了一個耳目,因此對這名犯人十分瞭解,認為他很有前途。犯人在獲釋時有時會進入聯邦安全委員會的情報網,每招到一名犯人都算是哈紮諾夫的功勞,有助於他晉級提升。這實際上是一種徒勞無益的工作,因為反間諜機關從刑滿釋放人員中招募間諜的數量極少。獲釋人員是些極不堅定的分子,他們很容易犯罪,而且慣於要兩面手腕。 在路上攔住伊萬的那位大尉並不相信面臨的這場談話能夠成功,他只不過是在執行一項常規任務,為的是談完話寫個報告,說是已經跟那人見了面,沒有取得什麼成果。 「伊萬·西多羅維奇,咱們上寒舍去,外面又冷又潮,」那偵緝人員說。 「你幹嗎在大庭廣眾中拉著我,有人看著呐,」伊萬冷靜地說著,從口袋裡掏出火柴。他雖然不抽煙,但身上總帶著火柴,等大尉掏出煙來,他便給大尉點了火。「你往前走吧,我跟著你。」 大尉受不了他講話的這種態度,本想發作,但還是決定忍一忍,看看這次會面有什麼結果。 他設立秘密聯絡點的那幢樓房就在這個街區。大尉頭也不回,徑直登上二樓,打開門鎖,伊萬在他背後輕輕一推,一下子把他推進屋裡。 「你們是在什麼學校受的訓呀?」伊萬跟了進來,隨手把門鎖上。「你對我那些朋友感興趣?那麼乾親家哈紮諾夫應該事先提醒你,哪怕是一文不值的同夥我也不會出賣。」 「你喝茶嗎?我知道你不喝酒。」大尉說著打開電爐,放上茶壺。 伊萬在破舊的安樂椅上坐下來,更加仔細地看了看主人。他的外表不像個警察,工作作風則像個普通的管段民警。 「好吧,我根本不想談你的朋友,」主人開始擺放茶具。「你提到他們是白提的。你給我們幫幫忙,我們不會虧待你。」 「這是空話,」伊萬答道,「你既然跟乾親家談過我的事,那麼你也知道老耄這個人。他是個賊頭,他的朋友們也一樣。我對他們來說是個外人,他們老於世故,口封得很緊,因此我一無所知。就算知道我也不會說出來,您這位尊敬的長官找錯人了。離這兒不遠有個『藝術』電影院,那兒正在放映《鎖在一條鐵鍊上的人》。我喜歡看電影,我馬上去那兒。總之咱們東扯西拉,白白浪費一個小時了。您說說您要什麼,咱們三言兩語講完拉倒。照我看,您是犯了過失被發配到這兒來,悠閒得無聊才幹些莫名其妙的事。」 「哪兒來的這套文明語言?」大尉把麵包和一盤切好的香腸往伊萬跟前挪了一下。 「我讀過《莫伊多蒂爾》①那本書。別東扯西拉了,您說吧,找我幹什麼?」 【①蘇俄作家科·伊·丘科夫斯基(1882—1969)所寫的兒童文學作品。「莫伊多蒂爾」字面意思是「洗得乾乾淨淨」。】 「打算去莫斯科嗎?」 「就問這個?我在那兒出生,我好像還有間房子在那兒。」 「要上路需要有錢。您和您的朋友們啟程以前闖進哪個售貨亭或商店……」 「可是你們夜裡並不陪女人睡覺。你們在維護城市的秩序。怎麼,難道本地民警不知道城裡來了些頭面人物?要麼您是要我把時間地點告訴您,免得您守來守去著了涼?」 「你是個無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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