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車臣戰火之謎 | 上頁 下頁
二三


  「明白了,明白了,」巴爾丘克舉起高腳杯,「祝你健康,朋友。」他看著將軍,目光顯得很親熱,但同時又在仔細探索。

  他們早就認識,但決非十分友好,「朋友」這個稱呼使將軍有點戒備了。將軍心裡迅速盤算起來。這位大官幹嗎需要他,何況眼下軍隊沒人理睬,而上將本人又遠非受人尊敬。

  「夫人馬上擺好晚餐,咱們先喝兩杯,」巴爾丘克說著斟上第二杯酒。「我一輩子都以為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比俄國的伏特加更好,喝慣了威士忌,才明白全世界的男人都不傻,吃的喝的都沒錯。主要的是第二天早上頭不疼。委員會開得怎麼樣?」

  「情況一般,」阿格耶夫等著他問這個問題。「又解除了三名將軍的職務,但什麼決定都沒有作出。只是進行了討論,逐一列舉了軍隊裡還缺些什麼。委員會是個協商機構,不該由它作出決定,作決定的有部長,現在又加上安全委員會秘書。」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俄羅斯軍隊什麼都缺,而黑道上的人卻什麼都有?」巴爾丘克天真地看了他一眼,問道。

  阿格耶夫的臉一下子蒼白了。他不是一個熱忱的愛國主義者,但從蘇沃洛夫軍校開始,他把畢生精力都獻給了軍隊,他真心實意地為軍隊感到擔心。

  「你並不那麼傻,別裝了!」他尖刻地答道。「車臣人有很多很多錢,偷竊之風則可以說沒有,一切都歸集體,都為每個人服務。他們的武器裝備是現代化的,假如碰上舊裝備,那就是從我們手上奪去的。憑他們的服飾和武器沒法區分誰是巴薩耶夫或別的軍事首長,誰是普通士兵。」將軍自己也感到驚訝,不知這股氣要發洩到什麼程度,但他無法住口。「要是哪個車臣人給自己修這樣一座城堡的話,」他用皮鞋捅了捅鑲花壁爐,「人家會砍掉他的腦袋。可是在我們這裡卻圍上圍牆,還派自動槍手警衛。」

  巴爾丘克泰然自若,連眉毛都沒有皺一皺,問道:「你是憎恨還是單純的嫉妒?俄羅斯自古以來就偷竊成風,我不是畸形人,不是吸血鬼,我跟所有的人一樣。國防部的人都穿軍服,你也就穿軍服,不管你願不願意,誰也別想標新立異。」

  「你睡得安穩,不提心吊膽麼?萬一一切都翻個個兒,人家就會問你:宮殿是哪兒來的錢修的呀?你就得進監獄。」

  「那邊隔一棟房子住的是政府首腦,再往前住的是杜馬的二號人物,」巴爾丘克笑了一笑,又分別斟上一杯。「要把所有人的房子都予以沒收、重新安排,除非地球翻個個兒。我們這些人永遠不會受到觸動,撤掉職務是可能的,但誰也不能動真格兒的。哪個統治者要想這樣做,他就得首先把自己關進牢房。比如說你,讓當兵的修了個頂樓,也只能打發你退休。」

  「可是安全委員會秘書呢?」將軍小聲問道,「他拒絕接受豪華別墅,他似乎一無所有。」

  「說得對,他一無所有,而首先是他沒有人,沒有一幫人。他跟車臣人進行談判,可是大炮仍在射擊。每個將軍都知道:射擊一旦停止,和平一旦實現,他就會變成窮光蛋。他撤換了國防部長,可是要換人得從團級指揮員開始。戰爭意味著巨大的財富,可是這些財富誰都無法估算,因為它們就像源源噴出的石油一樣燒掉。你搔一搔你那頭髮灰白的腦勺想一想,再跟將軍中的精英們聊一聊就知道了。炮兵連隊和飛機聽命于將軍,而不是部長,更不用說安全委員會秘書。」

  「你是想邀我參與一項陰謀?」阿格耶夫的怒氣消了,他突然感到疲憊不堪。

  「針對誰呢?不論怎麼掩蓋,全世界都知道我們總統的病是嗜酒過度。真是怪事,嗜酒過度是人類眾多疾病中的一種。結核病——這是災禍,劫數,不幸。艾滋病是一種可怕的災難,而嗜酒過度則是一種恥辱。我要說,只有我們國家持這種態度。俄羅斯在上帝面前有什麼過錯呢?」巴爾丘克慷慨陳詞,但卻言不由衷。「一把手沒有能力領導,他只準備苟且一時,掌一陣舵就撂下不管,可見我們頭頂上都是些貴族老爺。原先有一個,撤掉了,現在是另一個,」副總理笑了起來,「你瞧,從我三樓的陽臺上看得見他的別墅。難道他會揭發我,把我送上法庭?這太荒謬了。」

  「我不想爭論,我跟你們的事沒有關係,」阿格耶夫尖刻地說,「我沒有販賣過裝備和武器,至於幾個當兵的沒有去車臣送死,而是給我修了房子,那麼上帝也會原諒的。」

  「那麼上次那批心懷不滿的克格勃分子又是誰領導的呢?」巴爾丘克問道。他改變了語調,口氣也軟了下來。「那次密謀沒有實現,舊事就不用重提了。眼下在格羅茲尼,各方的關係正在走上正軌,這對我們毫無用處,讓他們繼續打吧。鮑裡斯·彼得羅維奇,你在幾顆星的將軍中並不是碌碌無能之輩,眼下公開主張繼續進行戰爭是不明智的,然而量力而為,阻撓協議的實施則是可能的。」

  「內務部長阻撓得夠多的了,現在他一半還坐在他的位子上,另一半已經懸空。不論是我的部長還是安全委員會秘書我都沒有直接接觸。他們不需要別人給他們出主意,阿納托利·弗拉基米羅維奇,您用這麼貴重的威士忌招待我,這番心意白費了。」

  「你的處境我理解,我並沒有指望你給我什麼特殊的幫助。一個人在深淵上空走鋼絲時,只消輕輕推他一下就行了。但這不是你我幹的事,這種事需要具體執行的人。有一些熱心人正在實施一項很有價值的秘密計劃,但卻缺少堅決果敢的人,所有的人都拼命想當領導,可是卻沒有人去點燃這把火。你在阿富汗服過役,也許你身邊還有一些靠得住的舊部?」

  將軍一下子想到了圖林,他心裡猶豫了。

  「有一個人,但他不會開槍殺人,不過用拳頭倒是行的。」

  「絕對不會,開槍的事談不上,」巴爾丘克趕緊說,同時心裡想道:「我把這個人交給執行者,誰去幹什麼,這不關我的事。」

  「好吧,我讓他給你撥直通電話,就說是我這兒……」

  「不不,這事兒我不沾邊,我給你一個電話號碼,就撥那個號碼,」巴爾丘克打斷他的話。

  「這事兒跟我更沒有關係,」阿格耶夫堅決說道,「我知道你的號碼,別的什麼都不想知道。」

  這時女主人來了,請男人們入席。

  返回的路上,阿格耶夫對圖林說,有一份工作,報酬豐厚。

  「我已經對您說過,鮑裡斯·彼得羅維奇,我雖然不是與世隔絕,但也有人看管,目前我應該安分守己地呆著。」

  「那你照樣呆著,有個人你跟他見見面,談一談,互相認識認識,講好條件,你要是不稱心,那就讓他們自己另想辦法。」將軍沉默了一會,出乎他自己的意料,開誠佈公地說:「我沒有替你許下任何諾言,你自己酌情處理吧。就我本人而言,他們的事兒令我如鯁在喉。可他們是大人物,當面拒絕是危險的,地球總是要轉的呀。一把手完全不行,越來越像勃列日涅夫了。一場騷亂正在發動,單槍匹馬是擺脫不了的。我原先以為到了六十歲心裡只會想著上帝了,現在舉目四望,哪兒是我的歸宿?真不想無所事事躺在吊床上,腆著越長越大的肚皮等死。」

  「找個年輕的情婦吧,鮑裡斯·彼得羅維奇,你是個儀錶堂堂的男人,」圖林一邊說一邊盤算,今天這場會見是告訴古羅夫還是不說為好。

  他知道那民警也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想必會說,你就安分守己地呆著,哪兒也別去,但也不妨跟外人見個面,瞭解一下有誰在幹什麼勾當。可是今天對他格奧爾吉·圖林來說,誰是自己人,誰又是外人呢?民警是個鐵腕人物,看起來是白白給圖林幫了忙,可他當然期待著回報。將軍八面玲瓏,在阿富汗時把他從公路上拖下來,可以說救了他一命,可是今年春天卻跟那個克格勃分子一起,讓他去幹最肮髒的勾當。這會兒又在耍滑頭,兩面討好,手按著脾臟又是叫苦又是流淚,想躲在別人背後保持中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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