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H·列昂諾夫 > 車臣戰火之謎 | 上頁 下頁


  「您沒法理解。不過,您是偵查員,也就是密探,我可以回答您的問題。您喜歡一個案子有太多證人嗎?而且每個證人提供證詞時都滿有把握,既不顛三倒四,也不慌亂不安。有一個人看見鐵木爾上了公共汽車,注意到小夥子手上有個背囊。鐵木爾在後排位子上坐下,把背囊擱在地板上,而同座的人則記住了這小夥子和普普通通的背囊,似乎是背囊壓了這人的腳。這個證人下了車,另一個人在他的位子上坐下,那人也記住了鐵木爾和放在地板上的背囊。令人不解的是這個證人下一站就要下車,他幹嘛要坐下來?下一站鐵木爾下了車,站在車門邊的一個人對這小夥子記得很清楚,而且斬釘截鐵地斷言這個『黑小子』是空著手跳下車的。還有一些其他細節,但我認為我說的已經夠清楚了。不,還有一件事。鐵木爾跟坐在前面的一個小孩逗著玩,那小傢伙後來炸得稀爛。當時小孩的母親坐在過道另一邊前排鄰近的坐位上,看見他們玩,她倖免於難,對鐵木爾記得一清二楚。她在法庭上說,她當時看著正在跟她兒子玩耍的車臣人,心裡還想,我們幹嘛對人家態度那麼壞呢。這位母親的證詞對陪審員們產生了很大影響。」

  「您認為這個案件是偽造出來的?」古羅夫問道。

  「我沒有根據這樣斷言,」律師乾巴巴地答道。「再說鐵木爾也證實公共汽車裡的背囊是他帶上去的。他只不過把它忘在車上了,因為他差一點錯過了要下車的車站,他是在車子開動後跳下去的。」

  「這些無懈可擊的證人早在爆炸發生之前就在不同的車站下了車,那麼刑偵人員是怎麼一一找到他們的呢?」古羅夫頗感興趣地問道。

  「這話您問我麼?」主人神色疲憊地歎了一口氣。

  「伊萬·馬克西莫維奇,為什麼鐵木爾拒絕講出供詞?」

  「我不知道!我一無所知!幾個晝夜沒睡覺了,神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別再煩我了!」

  「沙爾瓦,你帶了酒壺嗎?」古羅夫問道。

  公爵在安樂椅上笨拙地翻動身軀,從口袋裡掏出裝著白蘭地的水壺。

  古羅夫擰開壺蓋,繞到桌子那邊,把壺放在主人手中。

  「伊萬·馬克西莫維奇,您喝一口,最好是兩口。」

  律師順從地喝了兩口,揮了一下手掌。

  「要吃點東西下酒嗎?」

  「不必要,您再喝一小口,」古羅夫說著走進客廳,拿來一顆水果糖。

  「謝謝,」主人把糖放進口裡,用手掌擦了擦臉。「您在哪兒找到糖的?」

  「我可是密探呀,老師,」古羅夫微微一笑。

  「很高興跟懂行的人打交道。可是您的老朋友呢,列夫·伊凡諾維奇,則是個尋常的無賴。」律師這麼說,仿佛沙爾瓦不在書房似的。「請您把這話轉告他!我的父親、祖父、曾祖父都是律師,曾祖父跟普列瓦科①本人共過事!可是,請恕我直言,您的老朋友卻塞給我一大包錢,求我轉給法官。」

  【①費·尼·普列瓦科(1842—1908),俄國著名法學家兼律師。】

  「豈有此理!我轉告他。我一定轉告。可是您呢,親愛的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別見他的怪。沙爾瓦是個好人,只不過童年時多災多難。」

  「好吧」。主人又抿了一口,把酒壺還給古羅夫。「謝謝您,醫生可是絕對禁止我喝酒。對了,請轉告您的朋友,我再不生他的氣了。」

  「我一定轉告,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坐到自己那把椅子上。「我聽說您要去外地,請恕我冒昧,您要去很久麼?」

  「我哪兒也不去,」律師嘟囔道,「我那樣說是為了討個清靜。列夫·伊凡諾維奇,我親愛的,眼下一個人要是不『拿』人家一點兒,他能上哪兒去?得對當事人加以選擇,謝絕那些兩手空空、無依無靠的當事人。律師協會的同行們早就把我摸透了:誰要是一貧如洗,讓他找博亞裡諾夫去。」

  古羅夫一眼就已看出,屋子裡的陳設幾乎是本世紀初購置的,而主人則消瘦得反常。

  「明白了,明白了,」古羅夫喃喃說道,心裡暗暗補了一句:「帝國遺老。」接著又說:「可是最近這個案子他們應該付給您豐厚的報酬,犯人家裡並不窮。當然囉,您敗訴了,可是您盡了力,幹了工作。」

  「您說這話怎麼不害臊,列夫·伊凡諾維奇?我的當事人被判處死刑!我怎麼能要錢?可恥!」

  古羅夫看了沙爾瓦一眼。格魯吉亞人吃力地在安樂椅上轉動身子,本想開口講話,但他抹了抹小鬍子,轉過頭去。律師看出了古羅夫的眼神,趕緊說:「他們曾經塞給我一個信封,可是我勞而無功是不收錢的,這事就別提了。而您,尊敬的先生,打算管這個案子嗎?我看不必了。所有的證人都不止一次訊問過,在民警局,在檢察院,在法庭也作了證……」

  「我明白,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點頭表示同意。「既然您哪兒也不去,可以給您打電話嗎?」

  「隨時恭候。目前我手上的案子不複雜,還不知什麼時候開庭。曾經有個時期買糊口的麵包得排隊,現在是等候開庭也要排隊。沒有法官,人手不夠。列夫·伊凡諾維奇,您說說看,為什麼一九一七年以後俄國經常短缺點兒什麼呢?」

  「這個問題我一定要跟您討論討論,伊萬·馬克西莫維奇。」古羅夫站起身來,「請允許我感謝您,並就此告辭。」

  「祝您諸事如意,有事請打電話。」律師打開前門,握了握古羅夫的手,轉身對身軀龐大、塞在樓梯口的沙爾瓦說:「再見,」隨即向他伸出枯瘦的手,「如果我失言了,那麼請原諒。」

  「謝謝您,伊萬·馬克西莫維奇。」沙爾瓦抬眼一望,記下住宅號碼。「祝您健康。」

  沙爾瓦走到街上,再次回頭望瞭望這幢房屋。

  「公爵,你可別幹傻事。」古羅夫說。

  「這人家裡連吃的都沒有,你怎麼啦,難道不明白?」

  「他不會要你任何東西。」

  「列夫·伊凡諾維奇,你教的這一套可真夠我受的。」沙爾瓦深深歎了一口氣,舒展一下肩膀。「你見過他門裡有鎖嗎?我派幾個夥計把東西送來,放下就走。」

  「他那冰箱小不點兒,你可別太大手大腳。」古羅夫看了看表,他還來得及在家裡見到瑪麗亞,但他不想回去,他不喜歡送別。家裡會來一些不認識的外人,他得對他們微笑,得找些話跟他們說。

  「那麼冰箱我們也送一台像樣的來。你別教我怎麼做人,列夫·伊凡諾維奇,」公爵長時間按捺自己沒有做聲,這下子突然發作了,「豬狗不如的生活,你的家裡沒有吃的,著名的律師在挨餓!」

  「你不用為我擔心,過兩天我就發工資了。」古羅夫朝四周看了看,「上哪兒去找一台自動電話機?得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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