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Z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四五


  「那是,」雷恩先生深思地說,「從書桌上這個盒子裡拿出來的。」

  布爾醫生聳聳肩,似乎同意這個說法。書桌上有個橡膠盒子,裡頭淩亂地放了一堆奇形怪狀的外科手術工具,看起來佛西特醫生正打算把它們放進桌旁的電子消毒鍋裡,事實上,鍋子還不斷冒著蒸汽,布爾醫生快步走過去關掉。房間裡驟然安靜下來:我發現這是個設備完善的診療室,房間的另一邊有檢查桌、巨型檢查屏幕、X光機,還有各種我說不上名字的設備。書桌上的橡膠盒旁邊,躺著一個黑色手提包,和布爾醫生的那個很像,上面端整地印著:「醫學博士埃拉·佛西特」。

  「只有一個傷口,」布爾醫生繼續說,仔細觀察著他剛剛檢查時從屍體上拔出來的兇器,刀刃很薄,頂端有點像魚鉤,刀身沾滿了暗紅色的血,「休謨,這把刀不怎麼起眼,可是卻相當管用,你可以看到,引起了大量的出血。」他朝屍體的方向踢一腳,我們看到緊鄰屍體的灰褐色地毯上,有一大片形狀不規則的血跡,血大概是從傷口噴出來,流過醫生的衣服,滴到地毯上,「事實上,刀刃擦過一根肋骨,傷口很可怕,沒錯。」

  「可是……」休謨不耐煩地說,在此同時,雷恩先生眼睛一亮,跪在屍體身邊,舉起死者的右手仔細觀察著。

  他抬起頭,「這是什麼?」他問,「布爾醫生,你看到了嗎?」

  法醫平靜地看了一眼:「噢,那個啊!不過沒什麼特別重要的,如果你疑心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上頭沒有傷口。」

  我們看到佛西特醫生的右手腕有三塊血斑,大致呈橢圓形,彼此非常接近。法醫提醒我們:「注意,就在動脈上方。」

  「是的,我注意到了,」雷恩先生淡淡地說,「醫生,從醫學上的專業角度來看是沒什麼,但這其實很重要。」

  我碰碰老紳士的臂膀,「雷恩先生,」我喊著,「看起來好像是兇手殺人之後,又檢查被害人的脈搏,所以留下的指印。」

  「真聰明,佩辛斯。」他微微一笑,「我正是這麼想,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確定佛西特醫生是否死了。」我不太有把握,怯怯地說。

  「嗯,當然,」檢察官插嘴進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呢?凱尼恩,我們趕快幹活兒吧。布爾醫生,你會解剖驗屍吧?仔細點,確定不要遺漏任何東西。」

  我向佛西特醫生死去的臉投以最後的一瞥,然後布爾醫生拿了一條床單蓋住屍體,等著公共福利局的卡車。那張臉的表情並不恐怖,只是冷漠,而且還有點驚奇。

  采指紋的警察們開始工作,凱尼恩大搖大擺走來走去,不時下著命令,約翰·休謨則把魯弗斯·科頓帶到一旁,然後哲瑞·雷恩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每個人都猝然抬起頭來,他背對著桌,手上正提著一個東西,顯然是剛在紙堆裡找到的。

  那是我昨天晚上看到佛西特醫生滿臉兇狠注視的那截木盒子。

  「哈!」雷恩先生說,「太好了,我就知道會在這兒。好,佩辛斯,你有什麼意見呢?」

  就像我們之前第一次找到的那個一樣,這是一截鋸開的木盒子,但是這回兩端都鋸掉了,很明顯是木盒子的中段。表面上就和第一次那個一樣,印著兩個燙金的大寫字母。

  不過這次是JA。

  「第一次是HE,」我喃喃道,「現在是JA。雷恩先生,我承認,我完全無法理解。」

  「真是荒唐,」休謨生氣地叫起來,他隔著父親的肩膀望過來,「『他』(HE)到底是誰?而『JA』……」

  「在德文裡,意思就是Yes。」我不抱希望地低聲道。

  休謨嗤之以鼻:「現在,一切都有意義了,不是嗎?」

  「佩辛斯,我親愛的,」老紳士說,「這個線索事關大局,古怪,真古怪!」他迅速掃視房間,找著什麼東西,然後眼睛一亮,急忙走向一個角落,那兒的小架子上,有一本厚厚的大字典。休謨和父親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可是我明白過來他想幹什麼,腦中吃力而飛快地想著H-E-J-A。……一定是連起來的,因為兩組字母分開根本沒有意義,所以一定是一個字,H-e-J-A,可是我很確定,沒有這樣的一個字。

  雷恩先生緩緩關上字典。「果然,」他輕聲道,「如我所料。」他抿緊嘴唇,在屍體前面來回踱步,眼神令人費解。

  「我們可以依照形狀把兩截盒子拼起來,」他低聲說,「我想……真可惜,我們沒有第一截。」

  「誰說沒有的?」凱尼恩冷笑著,我驚訝地看著他從口袋裡掏出第一截,「我突發奇想,覺得可能用得著,來這兒之前,特地從總局的檔案裡把它挖了出來。」他一副不在意的表情遞給老紳士。

  雷恩先生急切地抓過來,走向書桌,把兩截盒子拼在適當的位置上。現在完全清楚,這是一個縮小的木箱子,有著小小的金屬扣鏈,字母排列起來湊成了這樣一個字:HEJA。我腦中豁然開朗:這四個字母顯然並不能湊成一個完整的單詞,一定還有其它的字母,因為如果要在盒子上漆字,一定會漆在中央,然而眼前我們看到,A位於中央的那截盒子,所以如果沒有其它字母的話,這個燙金的字母就偏離中央了。

  雷恩先生低語道:「你們看,拼起來以後,只差一截就是一個完整木箱的模型了。剛剛查過字典,證實了我的懷疑,英文字典裡,只有一個字是H-E-J-A開頭的。」

  「不可能!」休謨迅速道,「我從來沒聽過。」

  「不一定是有意義的字,」雷恩先生說,溫和地微笑著,「我重複一遍,英文字典裡只有一個字是H-e-J-A開頭的,可是卻根本不是英文,而是英語化的字。」

  「是什麼?」我緩緩地開口問。

  「希賈茲(Hejaz)。」

  我們都眨著眼睛,好像他說的完全是胡謅的咒語,然後休謨咆哮了:「好吧,先生,就算是這個字好了,這他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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