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Z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二九


  他咧開嘴笑了,「認真什麼?」

  「當然,你在開玩笑!讓我說下去,這個結論對阿倫·得奧有什麼影響?我想,無論得奧和這樁命案有什麼關係,他絕對不是燒紙並踩熄餘焰的那個人。因為就我們剛剛推論出來的結果,他應該會用左腳去踩,而現場發現的證據卻是右腳印。」

  「好極了。」

  「現在,那張紙是什麼時候燒的?桌上的那迭便箋是剛拆封的,只用掉了兩張。佛西特參議員致命傷口所噴出來的血濺得書桌上到處都是,在吸墨紙上有一個直角形狀的血跡,那個直角形狀是一迭放在吸墨紙上面的便箋所留下的。可是,當我們發現時,現場那迭便箋最上頭的紙卻是乾淨的——上頭沒有血跡。這怎麼可能呢?如果參議員遇害時,那張紙在最上頭,就一定會沾到血跡,因為下頭的吸墨紙都沾到血了。由此可以推斷,參議員傷口的血大量噴出時,那張紙一定不是放在最上頭。換句話說,有另一張沾滿了血的紙,原先是在最上頭的,後來被撕掉,留下的是我們所看到的那張潔白的紙。」

  「沒錯。」

  「那兩張用掉的便箋,之前我們已經說明了其中一張的下落:放在寄給芬妮·凱瑟的信封裡,而且一定是佛西特遇害前自己寫好的。那麼唯一不見的那張便箋——就是在壁爐裡燒毀的那張,父親已經親自證明過,是從桌上那迭便箋撕下來的——一定被撕掉了,而沾了血跡的便箋也不見了。」

  「但如果這張不見的便箋上頭沾了血跡,那麼一定是在『謀殺之後』才被撕掉的,因為便箋最上頭那張應該有血跡才對。而且,這張便箋在謀殺之後還被燒掉了,然後餘焰也被踩熄了。誰燒的,兇手和燒紙的是同一個人嗎?如果兇手就是燒紙並踩熄餘焰的人,那麼我已經證明,得奧不可能是燒紙並踩熄餘焰的人,於是他也就不是兇手!」

  「等一下!」老紳士輕輕喊著,「佩辛斯,不要推演得太快。你假設兇手和踩熄餘焰的是同一個人,可是你能證明嗎?你應該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證明。」

  「噢,老天!」父親歎了口氣,愁眉不展地瞪著自己的腳。

  「證明,當然沒問題!像你所說的,假設兇手和踩熄餘焰的是兩個不同的人,根據布爾醫生所說,命案是在十點二十分發生的。而卡邁克爾從九點四十五分到十點三十分為止,都一直在房子外頭監視,這段時間他只看到一個人進入房子,而且離開的是同一個人。此外,警察全面搜查過那幢房子,沒發現有人藏匿。而且從卡邁克爾發現屍體到警察到達這段期間,沒有人離開過房子,除了卡邁克爾監視的那道上也不可能從別的出口離開,因為其它的門和窗戶都從裡面鎖上了……」父親又再度歎氣。「可是這太棒了,雷恩先生!因為這代表涉案的不是兩個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一個,因此,只有一個人在書房幹下這樁謀殺案,並燒毀那封信然後踩熄餘焰。可是阿倫·得奧,前面說明過了。不可能是踩熄餘焰的人,所以阿倫·得奧也不可能是兇手。」

  「因此,阿倫·得奧就像我十年前一樣純潔。」

  我停下喘口氣,覺得很得意,可是也有點累了。

  雷恩先生看起來有點哀傷,「巡官,現在我才明白,我已經成了社會上的無用之人了。你生出了一個不折不扣的福爾摩斯,而我為這個世界所貢獻的小小功能都已經被取代了。親愛的,真是聰明絕頂的分析,你的推論到目前為止,完全正確無誤。」

  「天哪,」父親跳起來喊著,「你該不會是說,你還有更多的推論吧?」

  「多得很呢,巡官,而且重要多了。」

  「你的意思是,」我急切地說,「我並沒找出應有的結論?當然,結論是——如果得奧是無辜的話,那一定有人故意陷害他。」

  「接下來?」

  「由於得奧的殘疾,陷害他的人是個右撇子。他故意用左手行兇,以吻合得奧是兇手的特徵。可是他下意識地用右腳踩熄餘焰,顯示他其實是右撇子。」

  「唔,我不是指這個。親愛的,你可能是太急了,或者是沒有考慮到其它的因素,以至於引出更驚人的推論。」

  父親舉起雙手一副投降狀,至於我,我只能謙恭地說,「然後呢?」

  雷恩先生眼光銳利地看了我一眼,我們目光交會,然後他笑了,「那麼你也懂了,呃?」

  他陷入沉思,我把玩著一片青草,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注意!」父親喊道,「我也來考考你們,剛剛才想到的。好,佩蒂,你來回答。見鬼,怎麼能確定在地毯留下腳印的和踩熄餘焰的是同一個人?我知道應該是同一個人,可是如果你無法證明,要命,那你那套完美理論怎麼辦?」

  「佩辛斯,告訴他吧。」雷恩先生柔聲道。

  我歎了口氣,「可憐的老爸!你一定被搞胡塗了。我剛剛不是證明只有一個人涉案嗎?我不是問過卡邁克爾他有沒有走過壁爐前面的地毯,而他說沒有嗎?另外,休謨不是告訴過我們,腳印不是佛西特參議員的嗎?然後,除了兇手兼燒紙的兼踩熄餘焰的人之外,還會有誰留下那個腳印呢?」

  「好吧,好吧!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雷恩先生眉毛一抬,「親愛的巡官,這不是很明顯了嗎?」

  「什麼很明顯?」

  「當然要開始行動。你必須馬上回利茲市去看得奧。」

  我皺起眉,實在缺乏興趣。至於父親,他完全茫然了。

  「去看得奧?這又是幹什麼?那個可憐的笨蛋只會弄得我緊張兮兮。」

  「可是這件事再重要不過了,巡官。」雷恩先生迅速從圓丘上站起來,棉袍滑到肩上,「你必須在審判之前去見得奧……」他好像認真思索著什麼,剎那間眼睛一亮,「蒼天明鑒,巡官,考慮再三之後,我相信我會樂於加入你們的行列!你想還有我插手的餘地嗎?或者,你的朋友約翰·休謨會把我趕出利茲市嗎?」

  我大叫:「太好了!」父親看起來也樂壞了,「實在是太棒了,當然佩蒂很不錯,我不敢挑剔什麼。但是,如果你他媽親自出馬,那我就放心多了。」

  「可是你為什麼想見得奧?」我問。

  「親愛的佩辛斯,我們已經從某些事實建立起一個完美的理論,現在,」雷恩先生伸出裸露的臂膀,越過父親肩頭握住我的手,「我們要停止推理,開始進行一些實驗,不過在此之前,」他面露憂色,「我們還是迷失在森林之中。」

  「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我們離謎底還早得很,」老紳士平靜地說,「就像一星期之前一樣,我們還不知道殺害佛西特參議員的兇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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