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Z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二八


  「巡官,」老紳士彬彬有禮地說,「你應該以自己的女兒為榮。太不可思議了。」他喃喃道,對著我微笑:「女人居然能有這樣水晶般的推理能力,佩辛斯,你真是一顆無價寶石。請繼續。」

  「雷恩先生,到目前為止,你都同意嗎?」

  「在你那套堅定緊密的邏輯面前,我甘拜下風,」他低笑,「到目前為止相當完美。不過小心,親愛的,你忘了導出非常重要的一點。」

  「我沒有,」我反駁道,「唔,親愛的!我是說,我是故意略過不提,因為我還沒說到那一點……根據馬格納斯典獄長的敘述,十二年以前,阿倫·得奧在阿岡昆監獄服刑時是個右撇子,你指的就是這個嗎?」

  「沒錯,我很想知道,你對這一點做何解釋?」

  「這個嘛,他進入阿岡昆監獄兩年後,發生了一樁意外,右手因而癱瘓。從此他就學著單獨使用左手,也就是說,十年來,他一直是個左撇子。」

  父親坐直身子:「就是這裡,」他激動地說,「雷恩先生,這就是令我最困惑的地方。」

  「我明白你在煩惱什麼,」老紳士說,「說下去,佩辛斯。」

  「對我來說,」我朗聲道,「一切很清楚了,我堅持——雖然我承認除了一點常識和觀察之外,沒有任何實際的證據足以證明我的觀點——右邊傾向和左邊傾向(是這兩個字嗎)同樣適用於腳和手。」

  「拜託,」父親呻吟道,「你說的那是什麼鬼字眼哪?」

  「爸!我的意思是,天生慣用右手的人,也會慣用右腳;同樣地,慣用左手的人就會慣用左腳。我知道我是慣用右手,而且我會用右腳做大部分的事情;同時我也觀察過很多人,結果是一樣的。現在,雷恩先生,我這個假設合理嗎?」

  「佩辛斯,這方面我不是權威。不過到目前為止,我相信醫學理論會支持你的觀點。接下來呢?」

  「好,如果你同意這一點,接下來我的看法是,如果右撇子的右手喪失功能,使得他必須學習使用左手,就像阿倫·得奧十年前一樣,那麼潛意識裡,即使他的雙腳健全,他也會開始用左腳做絕大部分的工作。這就是父親一直很懷疑的一點,不過相當合理,不是嗎?」

  他鎖緊眉頭:「恐怕你的邏輯運用在生理學上頭未必行得通,佩辛斯。」我的心往下沉,如果這一點被推翻,我整個推理的架構就會隨之崩潰。「不過,」他又說,「從你前面所說的故事裡,另一個事實大有幫助,那就是,阿倫·得奧在右手癱瘓的同時,他的右眼也失明了。」

  「這件事有什麼幫助呢?」父親困惑地問。

  「影響大得很,巡官。幾年前我剛好有機會請教過一位這方面的權威人士,你還記得布倫克一案中,右撇子和左撇子的問題有多麼重要吧?」

  父親點點頭:「那位權威人士告訴我,右邊傾向和左邊傾向的理論,在醫學專業領域中,現在被廣泛接受的是視覺理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說,視覺理論主張,在幼年時期,所有隨意的運動都仰賴視覺。他還告訴我,像視覺、手、腳、說、寫相關的神經衝動,都源自於腦中同樣一塊區域——我忘了準確的名稱了。視覺由兩個眼睛構成,但每個眼睛本身自成一個單位,且每個眼睛的映像所造成的意識,是完全分離、區隔的。其中一隻眼睛就像槍的準星一樣,具有『瞄準』的作用,至於用哪個眼睛瞄準,就看你是右撇子或左撇子。如果作為準星的那只眼睛失明,瞄準的機能就會轉到到另外一隻眼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慢吞吞地說,「換言之,右撇子會用右眼瞄準;而如果他的右眼失明只剩下左眼,瞄準的機能就會轉移過去,而且會影響他的生理活動,使他變成一個左撇子?」

  「大致上沒錯。當然,據我所知,習慣的因素也要考慮在內。不過得奧使用左眼已經有十年了,左手也是一樣。如此一來,我相當確定,基於習慣和神經的影響,他也已經變成慣用左腳了。」

  「籲!」我說,「我真是太走運了!從錯誤的事實導出正確的答案……如果過去十年阿倫·得奧果真是慣用左腳和左手的話,根據的兇殺案現場的證據,就出現了一個重大的矛盾。」

  「你剛剛說過了,」雷恩先生鼓勵地說,「兇手一定是左撇子,這和得奧相當吻合。那麼你所謂的重大矛盾到底是什麼。」

  我顫抖著手點燃香煙,「我是從另外一個角度得出這一點。之前在敘述案情的時候,我曾經提到壁爐的灰燼中有一個腳印——右腳的腳印。從其它的證據推測而知,有人燒了些東西,然後用腳踩熄餘焰,這就解釋了那個右腳腳印的由來。而踩熄餘焰——這一點誰敢否認的話我就扯光他的頭髮——踩熄餘焰純粹是一種不自覺的行為。」

  「這一點毋庸置疑。」

  「如果你要踩什麼,你會用慣用的那只腳去踩。噢,我承認,有時候因為站的位置不太方便,所以即使你一向慣用右腳,也可能會用左腳去踩,不過這不適用於壁爐前踩熄餘焰的那個人。因為就像我前面說過的,我們在壁爐前面的地毯上發現了一個左腳印子,正好就在前面所說壁爐那堆灰燼的正前方。這就表示燒紙的人所站的位置可以自由運用兩腳,不會有任何不方便,那麼他是用哪只腳踩餘焰?右腳!所以他是慣用右腳的人,依此類推,一定也是慣用右手了!」

  父親困惑地悶哼了一兩聲,老紳士歎口氣問道:「這一切又導出什麼矛盾的結果呢?」

  「導出這個:兇手用左手持刀,但踩熄餘焰的卻是個右撇子。也就是說,可能有兩個人涉案,行兇殺害參議員的是左撇子,而右撇子則燒掉那張紙並用腳踩熄。」

  「這麼一來,其中又有什麼不對呢,親愛的?」老紳士柔聲道,「如你所說,有兩人涉案,那又怎麼樣?」

  我瞪著他,「你不是認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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