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Z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二六


  他接著說,十點的時候,一位眼睛以下蒙著的男子快步通過走道,上了臺階,按了大門的門鈴。卡邁克爾從毛玻璃上看到佛西特映照的側影,顯然參議員認得這個人,接下來沒有其它人走進房裡。到了十點二十五分,同樣的那個蒙面男子獨自離去。卡邁克爾等了五分鐘,愈來愈疑心,就在十點三十分進入房子,才發現參議員死在書桌後面。不幸的是,卡邁克爾無法詳細描述那位訪客的外貌,他眼睛以下的臉都蒙了起來,房子外頭又是一片漆黑。沒錯,想當然,那可能是阿倫·得奧。

  我不耐煩地打消這個念頭。時間,時間!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卡邁克爾先生,」我急忙說,「你是否非常確定,從你離開房子到重新回去這段期間,都一直看著前門,而且除了那個蒙面男子外,沒有其它的人進去過?」

  他似乎有點受到傷害:「親愛的薩姆小姐,如果不確定的話,我剛剛就不會這麼說了。」

  「那進去和出來的是同一個人嗎?」

  「絕對是。」

  我深吸了一口氣,現在只差一個點,我的推論就完整了。「當你進入書房,發現參議員死了,你去過壁爐前面嗎?」

  「沒有。」

  我們相互保證不把今天見面的事說出去,便分手了。

  回克萊家的一路上,我的嘴發乾,整個推理完美無缺,又簡單無比得幾乎令我害怕……借著儀錶板透出來的光,我看著父親,他咬著牙,眼睛滿是苦惱之色。

  「爸」我柔聲道,「我搞懂了。」

  「啊?」

  「我可以證明阿倫·得奧是無辜的了。」

  方向盤猛烈一扭,父親低低詛咒著,奮力把車子重新導正,「你又來了!難道你的意思是,光憑剛剛卡邁克爾說的事情,就足以證明得奧的無辜?」

  「不,只是他說的,補足了整個推理最後的一小塊空白。整件事清晰得像顆鑽石。」

  有好一陣子,他陷入沉默,然後開口:「證據呢?」

  我搖搖頭,這一點從一開始就困擾我,「沒有任何可以帶上法庭的證據。」我擔心地說。

  他咕噥道,「你先說給我聽聽吧,佩蒂。」

  車外的風呼嘯著吹過我們的耳際,我認真地說了十分鐘,父親一直靜靜聽著,直到我說完了,他才點點頭。

  「聽起來很不錯,」他喃喃道,「聽起來好極了。該死,真像老哲瑞在高談闊論他的推理奇跡,不過……」

  我很失望,看得出可憐的老爸飽受猶豫的煎熬。

  「好吧,」他長歎一聲,「對我來說太難了,我的佩蒂好女兒,我承認我沒資格下判斷,特別是有一點,我不是很同意。佩蒂,」他雙手緊握方向盤,「看來我們得有個小旅行了。」

  我驚恐道,「爸!不會是現在吧?」

  他笑了起來,「明天一早。我們最好跑一趟,去跟那個老禿鷹談談。」

  「爸!拜託講清楚,要去看誰?」

  「當然是雷恩。小丫頭,如果你的理論中有什麼錯誤的話,他會挑出來的。反正我是沒轍了。」

  於是我們著手安排。次日早晨,父親在不透露消息來源的情況下,把佛西特醫生種種陰謀的真相告訴了伊萊休·克萊,並勸他在我們回來之前,先不要採取任何行動。

  然後我們便啟程離開,當然不敢抱著太大的希望。

  §第九章 一堂邏輯課

  哈姆雷特山莊沉浸在一片如茵綠地中,以湛藍的廣闊天空為幕,以千萬鳥兒鳴唱的樂聲為牆。早已過度文明化的我,倒還不至於因為眼前這塊土地上單純的美麗,而多愁善感地歎起氣來;但我必須承認,這片天堂的愉快和活力感染了我,尤其這陣子總在污濁空氣和鋼筋水泥建築間奔波,此刻令我無比舒心地松了一口氣。

  我們遠遠見到哲瑞·雷恩先生,如同印度聖雄甘地般,盤腿坐在陽光下的青草圓丘上。他臉上有淡淡的哀傷,正從那個相貌怪異的精靈奎西手中,吃下滿滿一湯匙的藥。皮膚堅韌的小老頭奎西著急地扮了個鬼臉,雷恩先生則一口吞下糖漿,滿臉厭惡,把他裸身外罩的白色棉袍拉得更緊。以一個七十歲的老人來說,他上身的肌肉相當結實,但實在瘦得可憐,而且他的身體狀況顯然並不好。

  然後他抬頭,看到了我們。

  「薩姆!」他喊道,臉上現出光輝,「還有佩辛斯,親愛的!卡利班小鬼頭,這可是一帖比你手上拿的更好的藥!」

  他跳起來,熱情地緊握住我們的手,雙眼激動得發亮,喋喋不休的像個小學童,親切的歡迎讓我們感動萬分。他打發奎西去準備冷飲,然後拉著我坐在他腳邊。

  「佩辛斯,」他嚴肅地審視著我,「你真是天國的氣息,是什麼風把你和巡官吹來這兒的?我可以向你保證,這對我真是天大的恩賜。」

  「病了嗎?」父親的低音響起,眼神焦灼地問道。

  「真不幸,衰老纏著我不放。我好像跟醫學病歷表上的每一種老年病都訂下了合約。現在談談你們自己,還有這次來的目的吧。發生了什麼事?調查進行得怎麼樣了?你們把那個無賴的佛西特醫生抓進牢裡了嗎?」

  父親和我驚訝地面面相覷,「雷恩先生,你沒看報紙嗎?」我吃驚得喘不過氣來。

  「什麼?」他的笑容消失,眼光銳利地看著我們,「沒有,一直到今天為止,我的醫生都禁止我接受任何精神上的刺激……從你們的表情看得出來,一定發生了一些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於是父親告訴他,喬爾·佛西特參議員被謀殺了。聽到「謀殺」這個字眼,老紳士的眼睛一亮,臉頰泛紅,不知不覺間,他身上的棉袍滑下,粗喘著氣,然後他的目光從父親轉到我身上,問了幾個關鍵性的問題。

  「唔……」最後他終於開口道,「有趣,非常有趣。可是你們為什麼離開那兒?佩辛斯,這不像是你的作風。放棄追獵?我原以為你就像訓練精良的純種小獵犬一樣,不追到最後一刻不會罷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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