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哲瑞·雷恩的最後一案 | 上頁 下頁
六三


  巡官的手撫住臉龐。等他把手拿開,眼睛好像濕了的彈珠:「是——是佩蒂。她走了——雷恩,看在老天的份上,你一定得幫我找到她!」

  老紳士蒼白的臉更慘白了,他緩緩地說:「她……失蹤了?」

  「是,我是說不是。她自己走的。」故事如水銀泄出。雷恩堅定的眼神看著巡官的嘴唇時,興起幾許波瀾,「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薩姆叫道,「她得了線索,一個鬼主意就把她搞得團團轉。可能有危險,雷恩。已經快一個星期了。也許……」他說不下去了,無法形容內心的恐懼不安。

  雷恩喃喃說:「那麼你認為她快要揭穿真相了。她是出去追趕那個第三者,那個殺人兇手。他可能不利於她……」

  巡官呆呆地點頭,他憤怒的拳頭規律地敲著椅子。

  兩個人安靜了很久。一隻知更鳥停在附近的枝椏上唱歌。薩姆聽到後面傳來奎西抬高嘮叨的老嗓子和園丁爭辯。但是雷恩失聰的耳朵聽不到,他坐著打量腳邊的草。最後他歎了口氣,青筋暴露的老手放在薩姆手上,薩姆帶著痛苦的希望看著他。

  「可憐的老朋友,我真是難過得無法形容。佩辛斯……莎士比亞曾經說過一些了不起的話。他說:喔,最細膩的惡棍!你無法明瞭一個女人嗎?朋友,你太誠實,是太原始的男性,無法瞭解佩辛斯經歷的心路歷程。女人有用之不竭的本事,為她們身旁的男人製造細微的折磨,但往往不自知。」——薩姆憔悴的眼神吞沒了他的臉——「你身上有紙筆嗎?」

  「筆?……有,有。」巡官手忙腳亂地摸索口袋,終於拿出雷恩要求的物件。

  他焦急地看著朋友。雷恩穩穩地寫著字,他寫完後,抬起頭。

  「巡官,把這個刊登在所有紐約報紙的個人通訊欄上。也許……誰知道呢?也許有些幫助。」

  薩姆發呆地接過紙。

  「一旦有任何消息就通知我。」

  「那當然。」他的聲音破碎,「多謝了,雷恩。」

  一瞬間老紳士臉上浮現出痛苦扭曲的神色,非常怪異,然後他的嘴唇也拱起一抹怪異的笑容:「這樣應該可以了。」他把手伸給薩姆,「再見。」

  「再見。」薩姆咕噥說。他們的手相碰。巡官唐突地走向他的車。發動引擎之前,他先看了一下雷恩的字條:

  佩蒂:

  我都知道。回來。

  雷恩

  他松了一口氣,微笑,用車踩下引擎,揮揮手,消失在碎石路上揚起的煙霧中。雷恩站著看車子消失,臉上掛著非常詭異的笑容。然後他顫抖著坐下,把毯子裹得更緊。

  第二天下午,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一老一少,兩人神色憔悴,咬著指甲。公寓涼爽安靜。各自手肘邊的煙灰缸聚滿煙頭。兩人之間的地板上堆滿淩亂的早報。

  「你想她會……」羅威啞著嗓子已經問了第十二遍。

  「孩子,我不知道。」

  然後他們聽到前門鑰匙插進鎖裡扭轉的聲音。他們都跳了起來,沖到門廳去。門打開了,是佩辛斯!她「啊」了一聲撲向巡官懷裡。羅威靜靜地等待。沒人說話。巡官嘟噥了一聲沒有意義的話,佩辛斯開始哭泣。她好像飽受折磨,精疲力竭,蒼白歪扭,一副歷劫歸來的樣子。行李箱卡著門框,門始終開著。

  佩辛斯抬起頭,眼睛一亮:「高登!」

  「佩蒂。」

  巡官轉過身,走向客廳。

  「佩蒂,我一直不知道——」

  「我明白,高登。」

  「我愛你,達玲。我受不了——」

  「噢,高登。」她把手放在他的肩上,「你是個貼心的好男孩。我的作為真是愚蠢。」

  他忽然抓住她,緊緊地抱著,她可以聽到他的心貼著她的跳。他們那樣站了一會兒,然後親吻。

  他們沒說一句話,走進客廳。

  巡官像換了一個人。他笑得合不攏嘴,一支新雪茄在嘴上冒煙。他吃吃笑著說:「真好,好極了。高登,孩子,恭喜了。好,他媽的,我們可以好好過日子了!」

  「爸爸!」佩辛斯低聲說。他停住話,所有喜悅的表情都從臉上消失。羅威抓著她無力的手,她輕輕地回捏一下。

  「他知道所有的事?真的?」

  「所有的事?誰?喔,雷恩!他是那麼說的,佩蒂。」他走過來,猿猴般的長臂擁著她,「這有他媽的什麼區別呢?重要的是你回來,對我,這就夠了。」

  她輕輕地推開他:「不,有些事……」

  薩姆皺起眉頭:「他告訴我,你一回來就讓他知道。我最好打個電話……」

  「真的?」——佩辛斯憔悴的神色消失了,她的眼睛忽然狂熱起來。兩個男人瞪著她,以為她瘋了——「不,我告訴你。最好由我們親自告訴他。喔,我實在是愚蠢、胡鬧、噁心的笨蛋!」她站起來,狠狠地咬著下唇,然後沖向門廳,「他可能會有極大的生命危險,」她大叫,「走吧!」

  「可是,佩蒂……」羅威抗議。

  「我說走吧。我早知道……喔,我們可能太遲了!」她轉頭跑出公寓。羅威和薩姆面面相覷,臉上都有一些不安,接著抓著帽子,跟著她沖出去。

  他們擁進跑車,揚長而去。年輕的羅威開車;如果在燈下,他是一條溫柔的書蟲,那麼在方向盤後面,他就是一條龍。好一陣子——一直等到擺脫城市的車輛——他們都沒說話,羅威專心地趕路,佩辛斯臉色蒼白,眼神古怪,有些恍惚,薩姆像看門狗一樣警戒著。

  當城市遠遠被拋在腦後,寬敞的道路宛如白色帶子在眼前展開,巡官打破沉默:「佩蒂,告訴我們吧!顯然雷恩有了麻煩。我一點都不瞭解你,你應該早告訴我。」

  「是啊!」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都是我的錯……爸,不讓你知道是不公平的。還有你,高登。讓你們兩個人都知道是很重要的。高登,開快些!我告訴你們,前面有有血光之災!」

  羅威雙唇一緊,跑車往前沖,像進命野兔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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