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哲瑞·雷恩的最後一案 | 上頁 下頁 | |
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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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瘦削的肩膀下垂:「我瞭解。這好像很難……我知道我該做些什麼,雷恩先生。」 他歎了口氣:「我們在《斯崔弗季刊》打筆仗的時候,從來沒想到——」 「會有這麼戲劇化的結尾?」雷恩看了他一下,然後無意義地咕噥說,「嗯,再會了。」他說著,拿起帽子和手杖,走出房間。 德羅米歐在街邊的車內耐心等待。老人僵直地坐進車子後座,好像關節酸痛,車子開動了。他立刻閉上眼睛,思緒深沉,似乎很快就睡著了。 第三十章 哲瑞·雷恩先生的解答 巡官不是個含蓄的人,他的感情原始直率,像擠出的檸檬汁。他擔任父親的角色,帶著惶恐、喜悅、焦慮的複雜心理。他越看女兒越歡喜,也越不瞭解她。她往往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弄不清楚她的情緒。可憐的傢伙不管如何賣力,永遠無法預測她的下一個心情,或搞清楚上一個脾氣的始末。 在忽起忽跌的痛苦中,他很高興把這位沒來由歇斯底里的年輕女子交給羅威先生。高登·羅威先生在走到人生這個地步以前,對愛情的認知都是紙上談兵,此刻也苦楚地明白,愛一個女人的意義是什麼。 佩辛斯仍然是一個謎團,既無法捉摸也不能破解。當她的眼淚打開水閘,就拿年輕人胸前口袋的手帕擦乾,然後對他笑笑,回到房間。不管怎麼威脅利誘,她都無動於衷。她勸高登·羅威離開。不,她不要看醫生。對,她完全沒病,只是有點兒頭痛。不管巡官如何哀求,她都不多吐一個字。 羅威先生和他未來的岳父大人相對苦笑,然後羅威先生走了——他已經開始聽從命令。 吃晚餐時佩辛斯沒有出現。她哽咽地道聲晚安,門也沒開。晚上時,巡官發現漸老的心臟跳得很古怪,下床去她的房間。他聽到痛哭流涕的聲音,伸出手想要敲門,但還是無助地放下。他回到床上,下半個夜裡,他幾乎都只能苦楚地盯著黑暗的牆壁。 他早上偷瞄她的房間,她還在睡覺,臉頰上盡是淚痕,蜜色的頭發散在枕頭上,不安地翻來覆去,在睡夢中歎息。 他獨自吃了一頓寂寞的早餐,然後去辦公室。 他跟隨一天的工作表煩躁地行動。佩辛斯沒有去辦公室。四點時,他狠狠地吐了一句髒話,抓起帽子,叫白朗黛小姐收拾東西下班,自己回到公寓。 他在門口焦慮地叫:「佩蒂!」 他聽到她房裡有走動的聲音,快步穿過客廳。她站著,蒼白古怪,在關著的房門前面穿著一身嚴肅的套裝,頭髮上綁著深色的頭巾。 「要出去?」他親了她一下。 「是,爸爸。」 「你為什麼把門關上?」 「我——」她咬咬嘴唇,「我在打包行李,爸。」 他的巨顎往下掉:「佩蒂!親愛的!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她慢慢地把門打開。巡官穿過迷霧,看見一個行李箱裝得滿滿地躺在床上。 「我要出門幾天,」她的聲音發抖,「我……這很重要。」 「但為什麼?」 「別問了,爸。」她啪地把箱子問上,扣緊皮帶,「請別問我去哪裡、為什麼之類的問題。拜託。只要幾天。我,我要去……」 巡官跌坐在客廳裡的椅子上,盯著她看。她抓起行李箱,跑過房間,然後忍住眼淚,放下箱子,跑回來,雙手撲在他的脖子上,親了他一下。在他從錯愕中恢復神智時,她已經不知去向了。 他軟弱地坐在空蕩蕩的公寓裡,一隻熄滅的雪茄叼在嘴邊,帽子還在頭上。公寓大門砰地關上的聲音依然索繞耳際。他冷靜後,開始慢慢謹慎地把事情想過一遍又一遍,越想越不安。他一生和犯罪、警察打交道,使他對人性自有一番精闢的見解。當他忘記佩辛斯是他的親生骨肉時,反而比較能夠欣賞她行為裡奇特的一面。他的女兒是個頭腦冷靜、成熟的女人。她不是在亂髮一般的小姐脾氣,可是為什麼她的行為古怪……他坐在漸暗的客廳裡好幾個小時,動也不動。午夜時,他下床,打開電燈,替自己泡了一杯濃咖啡,然後還是步履沉重地回到床上。 兩天過去了,時間過得折磨人的慢。高登·羅威的日子苦不堪言。年輕人不是打電話來,就是在奇怪的時辰出現在辦公室,他像頑固的血蛭纏著巡官不放。薩姆憂鬱地解釋佩辛斯出門幾天去「休息」,他對這個解釋絲毫沾不上滿意的邊緣。 「那她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或留一張字條給我?或什麼的?」 巡官聳聳肩:「我不想傷你的感情,小子,可是你他媽的到底是誰?」 羅威紅了臉:「她愛我啊!還有什麼比這更神氣的!」 「看起來沒錯,可不是嗎?」 但六天過去了,佩辛斯沒有隻字片語。巡官放棄了。他不再故意裝出無所謂的樣子,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的恐懼。他工作時忘記擺出天地都不怕的神氣,在辦公室的地板上踱著沉重猶豫的步伐;最後,到了第六天,他再也受不了折磨,拿起帽子,離開大樓。佩辛斯沒有開走她的跑車,車子停在薩姆家附近的公用停車場,那是她平常停車的地方。巡官疲倦地坐進車子,把車頭調向威徹斯特的方向。 他發現哲瑞·雷恩坐在哈姆雷特山莊一座青翠的小花園裡曬太陽,一下車,巡官就被老紳士的外表嚇得忘記自己的痛苦。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雷恩衰老得不可思議。他的皮膚蠟黃,像散落幹焦的魚鱗,身上裹著一條印第安毯子,儘管豔陽高照,他好像冷不可耐的模樣。他的身體好像縮水了。薩姆回憶起不過幾天前,這個人曾經展現了驚人的活力和超強的生命力,他自己也不寒而慄,移開視線坐下。 「好,巡官。」雷恩聲音微弱,幾乎是嘶啞的聲音,「你能來真好……我猜你一定被我的外表嚇壞了?」 「哦,沒有,沒有,」巡官言不由衷,「你看起來很好。」 雷恩笑笑:「老朋友,你真不會撒謊。我看起來像九十歲,感覺像一百歲。你嚇壞了。你記得西哈諾在第五幕時坐在樹下嗎?我演過那個角色多少遍了,一個行將入墓的老牧童,在我的老盔甲之下,心仍然擁有青春跳躍的力量!可現在……」他閉上眼睛,「馬提尼顯然很擔心。這些醫護人員!他們不肯承認老年是——套一句辛尼卡的話——無藥可救的疾病!」他睜開眼,抬起聲音說,「薩姆!出了什麼事?怎麼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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