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六一


  所以,事況呈現一片僵局,直到星期四早上,也就是黑特太太遇害後將近兩個星期,哲瑞·雷恩先生決定到警察總局拜訪一趟。

  薩姆巡官露出一整星期受盡壓力的模樣。他以幾近搖尾乞憐的態勢歡迎雷恩。「你好呀,老兄!」他大聲嚷嚷,「你這一陣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我這輩子還沒有見到一個人像現在見到你這麼高興!有什麼好消息沒有?」

  雷恩聳聳肩,他臉上有下定決心的表情,但是情緒依舊十分消沉,「我這些日子欠缺的就是好消息,巡官。」

  「哈!老調,」薩姆說,撫著手背上一個舊傷疤,跌入憂鬱的思維裡,「沒有人有半點情報。」

  「據我所知,你沒有什麼進展。」

  「還用你說?」薩姆咬牙切齒地叫道,「我從那個偵探故事的方向著手,已經追到山窮水盡了。原來看起來像是這個案子最重要的線索。結果找到了什麼?」這是個無須回答的修辭性問句,可是巡官依然自己提供了答案:「什麼也沒有,那就是結果!」

  「你原來期待要找到什麼,巡官?」雷恩平靜地問。

  「當然我以為那可以指引我找到兇手!」薩姆喊道,眼裡怒火中燒,「可是我搞不出個頭緒來,這團爛攤子真是叫人厭惡透頂。唉!」他鎮定下來,「這樣又跳又叫一點用也沒有——聽著,我來告訴你依我看是怎麼回事——」

  「請。」

  「約克·黑特寫了一部偵探小說,或者如你所說,小說的大綱,用他自己家的人物做背景,一樣的房子,還有其它等等。沒什麼原創性,呃?但是我不得不說,他可資適用的材料太豐富了,都是現成的。」

  「恐怕,我不得不指責黑特先生低估了他的材料,」雷恩喃喃地說,「他猜都猜不到會有這種可能性,巡官,如果他事先知道——」

  「嗯,可是他就是不知道,」薩姆咆哮,「所以他坐下來把玩這個小說的構想,自以為:『好極了!我這麼有腦筋,我自己去寫東西——作者說故事,一堆胡言亂語——而且還把我自己寫成罪犯。』在故事裡,提醒你——」

  「很聰明,巡官。」

  「哼,如果你同意是這麼一回事,」薩姆咕噥,「現在,聽我說。等到他自己一命嗚呼——這點是他著手寫神秘小說時沒有料到的,我敢跟你賭!——於是來了一個人,發現他的計劃,就使用這個故事裡的計劃來指導自己進行一個真正的謀殺——」

  「正是如此。」

  「正是什麼!」薩姆大喊,「全是鬼扯,這雖然看起來好像說得通,其實一點也說不通!唯一勉強可以擠出來的一點意義,就是有人受到約克·黑特的想法暗示任何人都有可能!」

  「我想你對這當中的潛力估量過於保守。」雷恩說。

  「你這話什麼意思?」

  「算了。」

  「好吧,也許你比我聰明,」巡官很不高興,「所以我說這真是樁荒唐的案件,遵照一個偵探故事的大綱行事!」他抽出一條大手帕,狠狠的擤了三次鼻子,「這是個蹩腳偵探故事,告訴你。可是就某方面來說,它又幫了一個忙。真正的罪案裡有很多事根本無從解釋。所以我猜只要是我們沒有辦法解釋的,都可以怪黑特的情節設計不佳。」

  雷恩未置一詞。

  薩姆暴躁地接下去說,「還有一件事,」他用心地檢視一片指甲,「你知道,上星期你告訴我關於大綱這檔事的時候,我相當尊重你不要問問題的要求。不瞞你說,布魯諾和我非常敬佩你的能力,雷恩先生,坦白講——你有一些,我說不上來是什麼,可能是布魯諾和我都沒有的東西,我們心知肚明。要不然我們也不會任由一個外人這麼為所欲為。」

  「我十分感激,巡官。」雷恩低聲應道。

  「嗯。可是我並不是完全笨頭笨腦,」巡官緩緩地繼續說,「而且你也不要指望我的耐性持久不變。你只可能有三種方法發現那個大綱。一個就是你從某處挖出來,這點似乎不可能,因為我們早就先你一步把房子從頭到尾都搜過了。第二——你從兇手本人取得情報,當然那也不用考慮,理由很明顯。第三——你只是猜測,跟隨一個靈感。但是如果是這樣,你怎麼有辦法確實曉得在情節當中,約克·黑特是那名罪犯?所以這樣也不必考慮。我承認我被困住了,老天,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哲瑞·雷恩先生挪了挪身子,歎口氣,他痛苦的眼神卻因所說的話讓人誤認為不耐煩。「這邏輯很糟,巡官,原諒我這麼說,但是我就是不能和你再多討論。」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同時,我有義務給你一個解釋。」

  他在薩姆的注視下起身,開始急切地踱起步來,「巡官,這是你偵辦罪案有史以來最獨特的一件案子。從去年初我開始對犯罪學產生興趣以來,我讀了無數舊案件的記錄,也隨時注意新近案件,以求自己熟悉這方面的進展。如果我告訴你,在整部犯罪調查史上,從來沒有一個比這件更——怎麼說——更困難、複雜、而且不尋常的罪案,你可以相信我此言不虛。」

  「也許,」薩姆怒聲應道,「我只知道這案子——難纏。」

  「這其中的複雜性難以理解,」雷恩喃喃地說,「它牽涉到不僅是罪與罰的問題,巡官。其錯綜複雜的因素還包括病理學,變態心理學,社會學與倫理學的問題——」他停下來,咬著唇,「還是不要做這種漫無目標的討論吧。黑特公館有沒有什麼新發展?」

  「一切依舊,看起來好像就要雨過天晴了。」

  「不要上當,」雷恩厲聲喊道,「還沒有雨過天晴,這只是一段空隙,交戰中的短暫停火——有沒有再發生下毒的事件?」

  「沒有。杜賓醫生,就是派駐在公館裡的專家,對每一滴吃食飲料都看得很緊,一點機會也沒有。」

  「露易莎·卡比安——芭芭拉·黑特決定了沒有?」

  「還沒有。康拉德露出真面目,他一直在慫恿那個可憐的女孩子放棄——明目張膽啊,簡直是,芭芭拉當然識破他的居心。你知道那個下流胚子竟然膽敢提什麼建議?」

  「什麼?」

  「他建議芭芭拉說,如果她拒絕照顧露易莎,他也會拒絕,然後等老崔維特船長接收工作時,他們可以一齊抗議遺囑無效!真是個寬宏大量的兄弟。一旦她應允,他就會出賣她,自己承攬照顧那個女人的責任。畢竟三十萬不是個小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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