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四九


  「除了那晚,」薩姆補充道,他一副對布魯諾的洞察力頗為驚訝的表情,「還有兩個月前的一次。喂,一針戳破你的分析啦,雷恩先生!」

  雷恩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悶笑了幾聲,把兩個客人嚇了一跳。「怎麼,布魯諾先生,」他說,「我以為事實非常明顯。」

  「明顯?」兩人同時驚呼。

  「當然啦。不是嗎?」

  「不是什麼?」

  「哦,好吧,」雷恩又笑了起來,「顯然我的錯誤在於忘了說明一件我一直以為是非常明顯的事。像你這樣有個複雜曲折的法律腦袋的人,布魯諾先生,才會提出這種問題,讓我一下覺得,呃,很有在最後一分鐘翻案的味道?」

  「不管怎麼說,我想聽你解釋。」布魯諾鎮定地說。

  「你就會聽到。」雷恩靜下心來瞪著爐火,「所以,你要知道為什麼我假定下毒的和殺人的是同一個人——答案是:我沒有假定,我知道,我可以提供數理一般嚴密的證明。」

  「不必到那種地步。」薩姆巡官說。

  「只要有理我一定信服。」檢察官說。

  「或許,就像『女人眼中,無可抗拒的淚水』,」雷恩微笑著說,「我的推理會太具有說服力——也許可以先這麼說,大半的早已寫在臥室的地板上。」

  「臥室的地板?」薩姆複念一次。「顯示,是一個人,不是——」

  「啊,巡官!你怎麼這麼缺乏觀察力,真叫我意外。你同意,不是嗎,如果有兩個人涉案,不是一個,那麼當然他們一定會在不同的時間進來——因為顯然他們有不同的目的,一個是要在針對露易莎的梨子下毒,另一個是要謀殺黑特太太?」

  兩個人都點頭。

  「很好。那麼,他們是依什麼次序進入房間?」

  薩姆和布魯諾面面相覷。布魯諾聳聳肩,「我不知道你怎麼有辦法確切地指出。」

  雷恩搖搖頭,「想法首尾不一致哪,布魯諾先生。要把毒梨子放在我們發現的床頭桌上,下毒的人必須站在兩張床的中間,這點毋庸置疑。至於謀殺黑特太太,如謝林醫生所指出,兇手必然站在兩張床的中間,因此,這兩個人,如果是兩個人,走過同一段地毯——即兩張床中間的地毯。然而在那一段地毯的粉末上,只有一組腳印——當然,我們不算露易莎·卡比安的,因為,如果她的證詞不被接受的話,那我們也最好現在就放棄了。

  「現在,如果第一個偷襲者弄翻了滑石粉,那就應該有兩組腳印:第一組是第一名偷襲者在打翻滑石粉以後留下的,第二組是第一個人離開以後,第二名偷襲者進入房間時不慎留下的。但是那裡只有一組腳印。這表示,很明顯,滑石粉一定是第二位而不是第一位訪客弄翻的,這說明有一位訪客,而且必須是第一位,根本沒有留下腳印。這是基本推理。

  「那麼依邏輯推演,我們的問題,就是要找出來我們所發現的腳印到底是誰的——也就是,誰是第二名訪客。粉末上的腳印是由我們發現的那只鞋子所造成。右腳那只鞋子的尖上有印漬,依法醫說明,那是二氯化汞,和注射在梨子裡以及注射器裡發現的毒藥相同。那麼,很顯然,在粉末上留下腳印的訪客——第二名訪客——是下毒的人。這表示打翻粉盒踩到爽身粉的二號訪客,是下毒者;由於前提是有兩個人涉案,所以一號訪客是殺人者。到此為止你們都聽懂了?」

  他們點頭。

  「現在,殺人者,或者說一號訪客,所使用的武器曼陀林琴,提供我們關於第一名訪客什麼樣的消息?它告訴我們:是曼陀林琴把床頭桌上的粉盒打翻的。怎麼說呢?粉盒蓋上的血線,只可能是因為和曼陀林琴沾血的琴弦接觸所造成。桌上粉盒被打翻之前擺放的位置後面,有一個由銳器造成的凹痕。這個凹痕,根據它的位置和性質,我們結論是由曼陀林琴的琴沿擊到桌上所致:而曼陀林琴的下端琴沿有一個損傷和桌面的凹痕相符,更進一步證實此點。所以說,曼陀林琴打到桌面那個特定的位置,琴弦碰到粉盒蓋,而且把粉盒從桌上拖翻下來。

  「曼陀林琴不可能自己揮動,它是用來打老太太頭的工具。所以造成粉盒落地的那一擊,必定就是在桌邊打擊黑特太太頭部順帶造成的結果。這實在是重複說明,在檢查犯罪現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毫無疑問地建立以上觀點。」

  雷恩傾身向前,揮動著食指,「好,此前我們證明,是下毒的人——二號客——碰翻了粉盒。然而現在看起來,卻是殺人的一號客弄翻了粉盒。無可救藥的衝突!」演員先生微笑,「另一種說明的方式如下:我們發現曼陀林琴躺在一層粉堆上面。那表示曼陀林琴掉下去的時候,地上已經有粉末存在。而由於第一個分析證明,是下毒者打翻粉盒,那表示殺人者一定是第二個進來。但是如果他是第二個進來的,由於只有下毒者的腳印留下來,那麼到底他的腳印哪裡去了?

  「所以,如果沒有殺人者的腳印,那麼粉盒打翻以後就不會有兩個人在那裡;換句話說,殺人者是另一個人這件事並不存在。那就是為什麼從一開始我就『假定』,如你所說,下毒者和殺人者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第五景 陳屍所

  六月九日,星期四,上午十時三十分

  哲瑞·雷恩先生爬上肮髒老舊的市立陳屍所臺階,臉上帶著一股期待的神情。進入所裡,他求見法醫裡奧·謝林醫生,不久之後,一名職員帶領他到驗屍間。

  強烈的消毒劑味道使他皺起鼻子,他在門口停下腳步。

  謝林醫生的短胖身材正俯向解剖台,在探查一具乾癟屍體的五臟六腑。一個五官肥短身材矮小的金髮中年男子,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以一種全然不在乎的神情在旁觀看。

  「進來吧,雷恩先生,」謝林醫生眼睛不離手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工作,一邊說,「奇異啊,殷格斯,這個胰臟竟然保存得這麼好——坐吧,雷恩先生。這位是殷格斯醫生,我們的毒物學專家,我馬上就把這個屍體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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