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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什麼古怪武器,」薩姆叨念著說,「那從一開始就讓我想不通。」

  「不怪你,巡官,」雷恩歎氣,「難怪你會這麼想或提出這樣的問題。如你所說,那確實是一個奇怪的武器,等我們掀開這件案子的謎底——」他停下來,莫名的愁雲籠罩他的雙眸,然後他坐得更加挺直,用深沉的聲音接著說,「既然此刻我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讓我們暫且把它忘在一邊。但是無論理由是什麼,可以確定的是,這把曼陀林琴帶進房間是要當做武器使用,就眼前來說,那是我們的核心考慮。」

  「當然,」布魯諾疲憊地說,「如你所言,如果把曼陀林琴帶進來是要當武器使用,那麼從一開始它的目的就是攻擊性的;也就是說,它是要被拿來當做攻擊或謀殺的兇器。」

  「那可不一定,」雷恩還不及回答,薩姆就大聲搶著說,「你怎麼知道它是要被拿來當攻擊的武器?你怎麼知道它不是要被拿來當防禦的武器——也許兇手根本沒有殺害老巫婆的意圖,帶著曼陀林琴只是以防萬一?」

  「這也沒錯。」布魯諾喃喃應道。

  「不,」雷恩說,「那就錯了。聽著!巡官,假設如你所說,兇手只是預防在給水果下毒時,有必要迫使黑特太太甚至露易莎噤聲的可能性;亦即是說,原本的目的不是攻擊,而是防禦。現在我們知道襲擊者對房間非常熟悉,而房間裡至少有半打的東西可以拿來當武器使用——像吊在壁爐的鐵火鉗,事實上,受害人的床邊桌上就有兩個很沉重的書擋——這些當中任何一樣都比相較之下輕微的曼陀林琴更能造成有效的打擊。現在,如果兇手在他計劃下的犯罪現場,有唾手可得而且甚至效果更好的武器,卻還特意跑一趟樓下去取一個純粹只具臆想效用的武器,那他豈不毫無理由地自找麻煩。」

  「由這個邏輯可以斷定,曼陀林琴不是要被帶去當防禦武器、而是要被帶去當攻擊武器;不僅是以防萬一,而且是有計劃地使用。而且沒有其它武器可以達到他的目的,請注意此點——僅有曼陀林琴。」

  「現在我瞭解了,」薩姆承認,「繼續說,雷恩先生。」

  「非常好。現在,如果兇手帶著曼陀林琴是刻意要當攻擊武器使用——那對象是誰呢?是露易莎·卡比安嗎?當然不是,我已經指出,那番下毒行動並沒有意思要達成效果,兇手並不要毒死她。如果他不要用毒梨子取她的性命,那為什麼還要用一個奇怪的武器打她,以取得她的性命呢?不,曼陀林琴的對象當然不是露易莎·卡比安,那麼會是誰呢?只可能是黑特太太。這就是我要證明的,兩位先生:兇手從來就沒有打算要毒死露易莎·卡比安,他一向的意圖就只是要謀殺埃米莉·黑特。」

  演員先生伸長了腿去烤他的腳趾頭,「我喉嚨痛了!退休以後缺乏鍛煉——聽我說,如果你們想一想我提出的一些基本事項的相互關係,你們就會瞭解,這整個推理過程既清晰又有力。第一,通常障眼法、偽裝或假動作是遮掩真實目的的煙幕。第二,毒死露易莎的陰謀,如剛才所示,是一個障眼法。第三,在此障眼法下,罪犯刻意帶進一把武器。第四,在該情況下,黑特太太是此種刻意帶入的武器唯一真正的,或者說謀殺的對象。」

  一片沉默中,檢察官和薩姆巡官既欽佩又心亂地互望一眼。布魯諾的表情更是微妙,在他敏銳的面容背後,有某種強烈的掙扎,他瞧一眼薩姆,然後就把眼光落在地板上,頑固地凝視地面良久。

  巡官比較心平氣和,「聽起來確實很對,雷恩先生,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我們一開始就弄錯了方向。這使整個調查大為改觀,現在我們得留神不一樣的動機——不是謀害卡比安那個女人,而是謀害黑特太太的動機!」

  雷恩點頭,他臉上既無滿意也無勝利的表情。雖然他的推論完整無暇,他卻好像被某個突然滋長的心魔所困擾。此刻他臉上一片陰霾,滔滔演說的光彩逐漸消退,而且他柔軟的眉毛下的目光盡盯著檢察官布魯諾。

  巡官完全沒有注意這些枝節,他的腦袋太忙了,「對付老太太的動機,這麼一來——媽的,他們所有的人都有理由敲死老烏鴉。——這樣你怎麼推論下去?沒有結論。依此看,每個人也都有理由殺害露易莎——若不是為了錢,也是為了個人的仇恨——等我們曉得芭芭拉·黑特要怎麼處理露易莎以後,也許可以找到一個方向。」

  「啊——是,是,」雷恩喃喃地說,「對不起,巡官。雖然我的眼睛看著你,我的腦筋卻不是很專注——一個更急迫的問題,遺囑已經公開,立遺囑人已經死亡,現在那個又聾又啞又瞎的女人如果一死,他們所有人都可以得利,原先毒害露易莎的假戲很有可能真作。」

  薩姆坐直起來,一臉驚異。「我的天,我怎麼都沒想到!而且還有一件事。」他大吼,「我們沒有辦法知道誰是誰。如果露易莎被殺,殺她的人未必就是殺她母親的同一個人。任何一個與第一次下毒或第二次下毒兼謀殺毫無關聯的人,現在都處於謀取露易莎性命的有利位置,因為他或她知道,警方可能認定那是原先的下毒者和殺手所為。真是一團混亂!」

  「嗯,我同意,巡官。我們不僅日夜都要保護卡比安小姐,而且要隨時監視黑特家裡每一個人,還有實驗室裡的毒藥應該馬上撤乾淨。」

  「你認為如此嗎?」薩姆狡猾地說,「我一點也不以為然。哦,我們會看守實驗室,那沒問題,但是毒藥要留在裡面,不管還剩下些什麼——也許有人會溜進來偷一罐也說不定!」

  布魯諾檢察官抬起眼來看哲瑞·雷恩先生。雷恩的眸子裡閃現一絲光芒,他更加弓身縮進椅子,所有的肌肉都緊張起來,彷佛預備要迎接打擊。

  布魯諾露出惡作劇的勝利表情。「哎!」他說,「我把事情想過一遍了,雷恩先生。」

  「那你的結論——?」雷恩不動聲色地問。

  布魯諾咧嘴一笑。「我不願打亂你那美妙的分析,可是恐怕我沒有選擇的餘地。在整個推理過程中,你都假定下毒的和殺人的是同一個人——」雷恩的神情緩和下來,他放鬆地歎了一口氣。「但是,我們以前曾經討論過,下毒的和殺人的是兩個人,不是一個,他們在案發當晚不同的時間分開行事——」

  「是,是。」

  「確實,」布魯諾揮一下手繼續說,「假若存在一個全然無關的殺人者,那麼下毒者的動機就沒有得到解釋。可是如果他的動機只是要恐嚇那個又聾又啞又瞎的女人,要用這些虛張聲勢的手段把她嚇出房子呢?那麼有好幾個人也許不至於殺人,卻具有這樣的動機。所以,我說你沒有考慮到有兩個分開的罪犯的可能性,在這個理論之下,殺黑特太太的人和下毒的人一點關聯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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