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四七


  「我懂,」雷恩面不改容地回答,「很精明地補充,巡官。你說,除非警方發現陰謀者的毒梨子,否則他下毒就一點意義也沒有了。如果無人發現梨子被下了毒,就沒有人會知道有人企圖毒害露易莎——而這正是兇手意欲達成地效果。」

  「非常好。有三種可能的管道,兇手可以循之期待警方發現他的毒殺陰謀——前提是警方已經相信黑特太太被殺不是預謀,我再強調一次,而是一樁意外。第一,把注射器留在房間裡,正如他已經做的。這當然會引起疑竇,進而引發調查,因為兩個月前才剛有過一次毒殺企圖。當然,這是一個可能的假說,事實上更有可能兇手是在害怕或慌亂中弄丟了注射器。

  「第二,故意增加一顆梨子——一顆毒梨子——而且不拿走原來任何一顆,在事先已經有幾個人知道裡面應該只有兩顆的情況下,使全數變成三。但這點也有其非必然性,這最多只能在運氣,而且極可能沒有人會注意有一顆多出來的梨子。

  「第三,以某種方式假借某種託辭由他自己引起別人對爛梨子的注意,這是目前這三種管道中最有可能的一種。」

  薩姆和布魯諾點頭。

  雷恩搖頭。「可是等我證明給你們看,謀殺黑特太太不是一樁意外,而是刻意策劃與假下毒同時發生,那麼你們就會瞭解,以上我提的三種可能就無其必要了,我剛才做的說明都只是白費力氣。

  「因為,一旦我們的緝查由毒殺轉為謀殺,如此,他即可預知毒梨子會被發現。他可以讓事情自然進行,可以仰賴警方的謀殺調查發現毒梨子,這麼一來,就不必仰仗運氣,反而幾乎是有十足把握。下毒的事會被意外發現,警方就會說,這件罪案的主要目的是要毒死露易莎,黑特太太被殺純屬意外,兇手便以這種方法完成他真正的目的:殺死黑特太太並且誘引警方追查有謀殺露易莎動機的人,使老太太被殺這件事連帶打了折扣。」

  「我罪該萬死,」巡官喃喃自語,「真聰明,如果事實當真如此。」

  「可是確實如此,巡官,你記不記得,甚至在我們尚未從床上發現注射器之前,你就表示要巡視各處確定沒有東西被下毒,你這樣做是基於兩個月發生的下毒事件。這證明了兇手對警方的反應了如指掌,即使假設我們沒有發現注射器——依所有證據來看,我仍認定那是意外留下的——事實上,甚至假定那裡只有兩顆梨子,你仍然極可能循著下毒理論追查,進而發現毒梨子。」

  「那沒錯,薩姆。」檢察官說。

  雷恩停下踱步的長腿,注視著火焰,「現在再來證明,謀殺黑特太太是事先謀劃,而非臨時的意外。」

  「有一點顯而易見。被用做殺人武器的曼陀林琴,並非臥房的擺設之一,它應當是放在樓下圖書室的玻璃箱裡,而且是所有人的禁忌,不准碰觸的。淩晨一點半時,康拉德·黑特還親眼看見它在樓下的玻璃箱——亦即取走黑特太太性命之前兩個半小時,同晚還有其它人看見曼陀林琴在那裡。

  「因此以下這點是確定的:兇手,無論是否為這一家的成員,必然先特意到圖書室一趟,去取那把曼陀林琴,否則就是在進入臥房之前預先就把琴準備好——」

  「等等,等等,」布魯諾皺起眉頭插嘴道,「你根據什麼這麼想?」

  雷恩歎口氣,「如果兇手是這一家的成員,他必須從二樓或閣樓下來取琴。如果他不是這一家的成員,他無法從樓下進屋,因為所有的門窗都上了鎖,因此他必須,比方說從防火梯先爬進二樓,或者,類似的,從防火梯爬上屋頂,再從煙囪進去。無論如何,到樓下取曼陀林琴這趟路都是免不了的——」

  「這有道理,」布魯諾承認,「但是假設那是家裡的成員,他從外面晚歸,在上樓的時候順道拿起曼陀林琴呢?有幾個人晚回來,你知道。」

  「很好,」雷恩微笑,「假設是其中一名晚歸的人,在上樓的路上取了曼陀林琴?那豈不明白地顯示是有計劃,有預設的目的,是刻意想好要使用曼陀林琴?」

  「好吧,」薩姆說,「繼續講。」

  「所以兇手是心懷目的,刻意把曼陀林琴帶進臥室裡的。有可能為了什麼目的呢,先生們?我們來分析清楚。」

  「第一,這把老舊的曼陀林琴可能是因其固有的目的被帶進臥房,也就是說,被當做一把樂器的原有目的來使用——」巡官嗤嗤竊笑,布魯諾搖頭。「自然,這太可笑了,連討論都不必討論。」

  「第二,可能是為了製造假相,當做刻意栽贓某人的假線索,而把它帶進臥房。但是要栽贓誰?沒有別人,那就是琴的擁有人,約克·黑特。但是約克·黑特已經死了。所以我們的第二個推測也是錯的。」

  「且慢,且慢,」巡官緩緩地說,「別這麼快。雖然約克·黑特死了,無論兇手是誰,他有可能對這點並不確定,或者,假設他確定約克·黑特死了,他企圖使我們相信約克·黑特並沒死,因為屍體指認的狀況並不完全令人滿意。這樣你怎麼說?」

  「我說精采,巡官,」雷恩嗆笑,「真是既複雜又天才的想法。可是我相信連那最細微的可能性我都能將之駁倒。就陰謀者來說,這是很愚蠢的舉動,因為下列兩點理由:其一,如果他要使警方疑惑,以為約克·黑特還活著,是他無意間把自己的曼陀林琴留在自己犯案的現場,那麼這場騙術必須要能讓警方接受。但是警方會相信黑特留下一個如此明顯指控他自己的線索嗎?當然不會,他絕對不可能留下如此明顯指控他自己的線索,當然警方也會明白這是作假,不是可靠的線索。其二,為什麼用曼陀林琴這麼奇異的東西?這是一樣最不可能和血案聯想在一起的東西。警方已經知道黑特絕不可能把他自己的——而且奇特的——私人物品留在他犯罪的現場,所以會推想那是別人留下來栽贓黑特的,因此陰謀者的目的就被擊垮了。

  「不,巡官,我們的兇手心裡沒有這麼隱晦的目的。使用曼陀林琴這個奇異的工具,全然與兇手自己的策略有關。」

  「繼續講,雷恩先生,」檢察官厭煩地瞪他同事一眼,「薩姆,你的想法真是再可笑不過了!」

  「不要責怪巡官,布魯諾先生,」雷恩說,「他提出微渺的可能性,或甚至不可能性,是完全正確的。邏輯不同常理,可自成一個世界。」

  「所以,如果帶曼陀林琴到臥室裡不是要當樂器使用,也不是要當做指向約克·黑特的假線索,那麼兇手還可能有什麼其它預想的目的?除了剩下來唯一合理的動機,你們還能找出其它的嗎?那就是,作為武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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