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四〇


  史密斯小姐倒抽一口氣落荒而逃,兩隻肥乳房一路抖顫顫的。

  「巡官,你一直稱呼我們的獵物為『她』,」雷恩說,「難道你從來不覺得,一個女人爬下煙囪或翻越一座六英尺高的磚牆,不是一件怎麼恰當的事——我想這點我以前就指出過?」

  「聽著,雷恩先生,」薩姆一副已經心竭力盡的樣子說道,「我已經不知道我覺得什麼不覺得什麼了,我原以為可以從髒衣服上追出一些線索,現在這也沒轍了。所以怎麼辦?」

  「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巡官。」雷恩微笑著說。

  「好吧,那麼,有個共犯!一個男共犯。媽的,我不曉得,」薩姆鬱悶地說,「可是此時我煩惱的不是這點。」他倦怠的眼眸忽然閃現狡猾的神色,「到底這場火的目的是什麼?呃?雷恩先生?你有沒有想過?」

  「我親愛的巡官,」哲瑞·雷恩先生立即接口,「如果我們曉得為什麼,那麼大概我們就一切都明白了。這個問題打從你打電話到哈姆雷特山莊,就一直在我腦海裡打轉。」

  「你的意見呢?」

  「我的意見是,」雷恩站起來,開始在圖書室來回踱步,「那場火的目的,是不是要銷毀實驗室裡的某個東西?」他聳聳肩,「可是實驗室已經被警方搜過了,縱火者應該已經知道這點,是不是昨天我們檢查的時候遺漏了什麼?是不是那個東西太大了,縱火者沒有辦法把它帶走,所以只好把它毀掉?」他又聳聳肩,「我承認就這點我毫無頭緒。不知怎的,就是沒有一樣聽起來合理——無論以上任何一個可能性。」

  「的確難以捉摸,」巡官承認,「可能是個陷阱,啊,雷恩先生?」

  「可是,我親愛的夥伴,」雷恩喊道,「為什麼?為什麼是個陷阱?如果是陷阱,那它的目的應該是要轉移我們對某件要發生的事的注意力——換句話說,就是一種故布疑陣,一個遊擊策略,一種聲東擊西。可是什麼也沒發生,至少就我們所知!」他搖頭,「嚴格來說,依據邏輯,有可能放火的人引燃實驗室以後,在最後一刻因某種緣故不能進行他原先設定的計劃,也許火燒得太快,也許最後一分鐘的驚慌把他嚇壞了——我不知道,巡官,我真的不知道。」

  薩姆咬唇沉思良久,雷恩繼續在那裡來回踱步。「有了!」巡官跳起來說,「火災和爆炸是用來掩飾更多的毒藥被偷的事實!」

  「不要太興奮,巡官,」雷恩疲憊地說,「我曾想到這點,然而早就將它置之腦後了。下毒的人有可能以為警方會清點實驗室的每一滴化學品嗎?昨晚有可能被偷走一小瓶任何東西,依然無人知曉。所以特別用火和爆炸來掩飾,根本無其必要。再說,依地板塵埃上無數的腳印看來,下毒的人過去顯然經常造訪實驗室,如果他有先見之明——這點他必然有,因為到目前為止,這些罪案就某些方面來說相當出人意表——他應該會趁著進出實驗室尚無阻礙時,一次把毒藥囤積妥當,以防該處受到嚴格監視時又必須做危險又不必要的事——不,巡官,不是那個理由,應該是為了某種全然不同的目的,那目的截然不同尋常,超乎我們的常識範疇。」他停頓一下,「幾乎,」他緩緩地接著說,「幾乎就是毫無理由可言——」

  「瘋狂,」薩姆同意地吼起來,「你調查一件罪案,結果裡面所有的嫌犯全是笨蛋,那真會令人發瘋。什麼理由!動機!邏輯!」他兩手往上一拋,「呸!」他說,「我簡直希望局長把我從這個案子撤換下來算了。」

  他們漫步踏入走廊,雷恩從喬治·阿布寇手裡接過他的帽子和手杖,這位從他們身邊畏畏縮縮走過去的男僕,和他新近自我貶黜的妻子一模一樣,一副可憐兮兮急於討好的樣子。

  「在我走之前,巡官,有一件事,」當他們在前廳停下腳步時,雷恩開口表示,「我應該要警告你,可能會再有一次毒殺企圖。」

  薩姆點點頭,「這我已經想到了。」

  「好。畢竟,我們面對的是一個已經遭遇兩次失敗的兇手,我們應該期待——而且設法防止——有第三次。」

  「我會從謝林醫生辦公室弄個人來這裡,檢驗所有還沒上桌的食物和飲料。」薩姆說,「那邊有個傢伙,謝林常常用來做這種差事——一個叫杜賓的聰明年輕醫生,沒有什麼逃得過他,我會讓他駐守在來源所在的廚房。好吧!」——他伸出手來——「再見了,雷恩先生。」

  雷恩握握他的手,「再見,巡官。」

  他半轉身,然後又轉回來。他們各自眼裡帶著疑問地望著對方,最後雷恩顯然很痛苦地開口,「順便一提,巡官,我想我有義務對你和布魯諾先生,說明我對某些事情的看法——」

  「是——」巡官迫不及待,神采都煥發起來。

  雷恩意味否定地搖搖手杖,「明天宣讀遺囑後,我想,是最好的時間,再見,祝好運!」

  他腳跟利落地一轉,走出房子。

  §第二景 花園

  六月六日,星期一,下午四時整

  假使薩姆巡官是一位心理學家,或者說只要他當時煩惱的事情不是那麼多,那天瘋狂的黑特家族委實可以提供他一次有趣的研究機會。由於被禁止離開房子,他們一個個像失落的遊魂四處晃蕩,焦躁地拿起東西隨即又放下,用充滿仇恨的眼神互相瞄來瞄去,盡可能彼此避不碰面。姬兒和康拉德整天彼此叫駡,一點小事就吵架,連最細微的挑撥也要引起衝突,互相無情地說一些傷人的言語,即使用急性子也難辭其咎。馬莎一直把孩子緊緊帶在身邊,幾近麻木地不時又打又罵,只有當康拉德·黑特從她身邊走過時,才頓然提起精神,然後又蒼白苦惱地對他投以惡狠狠的眼光,連小孩子都注意到而且忍不住問為什麼。

  巡官愈是思考眼下毫無頭緒的線索,心裡就愈煩躁;一想到哲瑞·雷恩對這事可能已經有個底,而且好奇雷恩可能有了什麼答案,更讓他蠢蠢不安。然而雷恩似乎為了某個特殊理由被困擾,巡官尋思不出所以然來,下午有兩次,他走到電話旁想要打到哈姆雷特山莊,然而每一次都是手按在電話機上,卻頹然發覺他根本沒什麼問題好問,當然也沒什麼話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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