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三五


  薩姆哼一聲,「查過了,雷恩先生。在沙約岬外海發現黑特屍體時,我們就打開來檢查過,裡面沒有什麼和案子有關的東西,全是私人和科學的文件書箱,還有一些黑特的化學筆記——他的實驗,我猜。」

  雷恩把整個桌蓋卷開,各處看看,桌上的東西一團淩亂。

  「我上次檢查弄的,」巡官說。

  雷恩聳聳肩,關上書桌,走到旁邊的鐵制檔案櫃。「那個也查過了,」薩姆耐心地說,但是雷恩仍拉開沒有上鎖的鐵抽屜,翻翻找找,直到找到放在一堆實驗數據文件夾後面的、一迭整整齊齊的小索引卡。

  「哦,對了,那個注射器。」地方檢察官喃喃地說。

  雷恩點頭。「索引上記錄有十二支皮下注射器,布魯諾先生。我懷疑——有了。」他放下索引卡,抓住放在抽屜後側的一隻大皮箱。布魯諾和薩姆從他背後伸長了脖子。

  皮箱的蓋子上,印著兩個燙金的字母YH。

  雷恩打開箱子。裡面,紫色的絨布上有一排凹槽,凹槽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十一支大大小小的注射器,其中一個凹槽是空的。

  「要命,」薩姆說,「謝林把那支注射器帶走了。」

  「我不認為,」雷恩說,「有必要取回那支注射器,巡官,你記得我們在黑特太太床上發現的那支上面,有一個數字,六,是吧?約克·黑特做事有條有理的又一例證。」

  他用指甲碰碰空凹槽。所有凹槽都有一條黑色的小布條,每一條布條上印著一個白色的數字。注射筒依照號碼排列,空凹槽上標示著一個六字。

  「而且這個凹槽的大小,」他繼續說,「如果我沒記錯,和那支注射器的大小吻合。對,灌了二氯化汞的那支注射器,就是從這個箱子裡來的,而且這裡,」他彎下腰拿起一個小皮盒子,說出他的結論,「如果我沒弄錯,是注射針的盒子——對,少了一根注射針,因為索引上列明十八根,這裡只有十七根。唉!」他歎口氣,把大小兩個箱子都放回抽屜後側,然後漫無目的地翻看那些檔案夾。以備未來之需的筆記,實驗,數據——其中一個分開來的間隔裡,有一個檔案夾是空的。

  他關上檔案櫃的抽屜。站在身後某處的薩姆忽然大聲驚呼,布魯諾立刻趕往巡官的方向,雷恩也迅速轉身。薩姆跪在塵埃裡,隱在其中一張沉重的工作桌後幾乎看不見人。

  「什麼?」布魯諾大喊,他和雷恩繞過桌子,「找到什麼嗎?」

  「哼,」薩姆一邊站起來,嘴裡咕噥著,「剛剛看起來像個謎,可是現在已經不是了,看這裡。」他們順著他指頭的方向看去,明白了是什麼使他驚呼。介於兩張工作桌之間,比較靠近壁爐而離壁架較遠的地上,有三個整齊的小圓點印在塵埃上。它們成三角形排列,各點之間距離相等。雷恩靠近一點仔細瞧,三點本身也蓋著灰塵,但較之周圍厚厚的塵埃,那只是一層薄紗。「簡單,起初以為是什麼重要的發現。其實只是凳腳而已。」

  「啊,對,」雷恩回想起來,「我都忘了,凳子。」

  巡官把擺在壁架中段前方地板的小三腳凳抓過來,三隻腳對著三個圓點放下去,正好把三個點蓋起來。「這就對了。這麼簡單,凳子原來放在這裡,可是被人移動,就這麼回事。」

  「沒什麼嘛。」布魯諾說,很失望。

  「什麼事也沒有。」

  但雷恩似乎暗暗高興,他用似曾相識的眼光看著凳子的椅面,彷佛剛才他站在架子前面時,曾檢查過這把凳子。凳子也滿是塵埃,但是椅面上污垢零亂,有些地方有灰塵,有些沒有。

  「啊——巡官,」雷恩低語道,「你兩個月前調查這間實驗室時,凳子是擺在現在這個地方嗎?我的意思是,自從第一次調查以後,凳子有沒有被使用或被移動過?」

  「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我想,」雷恩口氣溫和地說著,轉身離開,「沒事了。」

  「很高興你滿意了,」檢察官嘟噥著,「我還看不出個所以然呢。」

  哲瑞·雷恩先生沒有回答。他漫不經心地和布魯諾與薩姆握握手,喃喃地說了幾句關於要返回哈姆雷特山莊的話,然後就離開實驗室。他下樓時面露倦容,肩膀有點頹喪,從前廳取了帽子和手杖,便走出房子。

  巡官低聲說,「他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對這案子如墜雲裡霧中。」他派一名刑警上屋頂看守煙囪入口,鎖上實驗室的門,向檢察官道別(後者一臉無望地離開房子,返回他喧鬧的辦公室),然後也兀自下樓。

  巡官下樓時,皮克森正呆立在二樓,沮喪無聊地撥弄著大拇指。

  §第六景 黑特公館

  六月六日,星期一,清晨二時整

  哲瑞·雷恩和布魯諾一走,薩姆巡官就喪失了一大半發脾氣的興味,事實上,他幾乎覺得孤寂起來。滿懷的挫敗感和腦海裡雷恩與布魯諾憂慮的面容,都對提振士氣一點幫助也沒有——雖然這種高昂的士氣,即令薩姆在最快樂的時候也極為少見。他不斷地歎氣,懶洋洋地坐在一把大搖椅裡,抽著從圖書室雪茄盒找到的一根雪茄,不時聽取他手下傳述的一些報告,看著黑特一家遊魂似地在屋裡蕩來蕩去。總而言之,像一個原來非常忙碌的人,突然發現自己無事可做的樣子。

  屋子裡反常地安靜,偶爾傳來傑奇和比利在二樓幼兒室玩耍的尖叫聲打破沉默。其間原來在後花園步道不耐煩踱著步的約翰·格利,曾經進來找巡官。高個金髮的年輕人正在氣頭上,他要和康拉德·黑特說話,可是我的天,樓上那個該死的警察竟然不准他進黑特的房間,薩姆巡官到底打算怎樣?薩姆心事重重地垂下一邊眼瞼,盯著他的雪茄煙頭,惡毒地回說,去你的,他不打算怎樣,黑特必須待在他的房間,不准離開;至於格利先生,他盡可請便滾蛋。

  格利臉漲得通紅,正想回敬幾句,不巧姬兒·黑特和畢格羅律師走進圖書室。格利把話咽了回去,姬兒和畢格羅正在說悄悄話,此刻兩人顯然正處在最愉快的親密時刻,格利先生兩眼冒火,等不及巡官許可,便沖出圖書室,又沖出房子,經過畢格羅身邊時,用他的大手一巴掌打在畢格羅肩上——這招似乎不怎麼友善的臨別致意,把甜言蜜語正說到一半的畢格羅給嚇停了嘴,十分認真地喊了一聲,「啊喲!」

  姬兒驚呼:「怎麼,這——這可怕的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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