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三四


  「你以為我——哎,你自己來看嘛,雷恩先生,你又沒沒跛腳,」薩姆語氣不太友善地說。

  「巡官,我信任你的意見。」

  「當然,當然夠寬!我就可以爬得進來,而我的肩膀還不是你所謂的瘦弱型。」

  雷恩點頭,並信步走到西邊那面牆去查看壁架。架子上下一共五層,每一層架子又分成三段,所以一共有十五段。

  不只這一點表現出約克·黑特整齊的癖性。還有架子上所有瓶罐的大小也都一致,所有瓶子的寬度都和罐子的寬度一樣,而且所有的瓶罐都貼著一式的標簽。所有標簽都用不褪色墨水整齊地書寫了瓶罐內容的名稱,很多還加貼了一條紅紙說明有毒,而且每一個卷標除了該化學品的名稱,有些還包括化學符號,另外還都有一個編號。

  「這個人有條有理。」雷恩表示。

  「對,」布魯諾說,「但是對我們沒有什麼意義。」

  雷恩聳聳肩,「也許沒有。」

  他觀察架子,很顯然,所有瓶罐都嚴格地按照號碼排列,一號瓶放在最上層最左段最左邊角落的位置,二號瓶放在一號瓶的旁邊,三號罐緊接著二號瓶,以此類推。架子上擺得滿滿的——瓶罐之間沒有空隙;顯然擺在他們的眼前的,是一套完整的化學品。每一段有二十個瓶罐,所以全部有三百種之多。

  「啊,」雷恩說。「這裡有個有趣的東西。」他指著頂層第一段幾近中央的一個瓶子。上面標示:

  編號9
  C21H22N2O2
  (番木鼈堿)
  有毒

  並附有毒藥紅簽。瓶子裡是白色的結晶片,而且只有半滿。然而引起雷恩興趣的,似乎不是瓶子本身,而是瓶子底架的灰塵。那灰塵曾經被干擾,幾乎可以確定,那瓶番木鼈堿不久前曾被從架子上拿下來。

  「蛋酒奶裡面摻的毒藥,不就是番木鼈堿嗎?」雷恩問。

  「沒錯,」薩姆說,「我告訴過你,幾個月前那次下毒以後,我們調查過這間實驗室,那時就發現了番木鼈堿。」

  「那時瓶子就擺在我們現在看到的一模一樣的位子?」

  「對。」

  「當時瓶子所在的架子上的灰塵,和現在一樣被碰過?」

  薩姆靠上前去,看著架子上的灰塵,皺起眉頭,「是,就像那樣。那時沒這麼多灰塵,但是也多得足以讓我記得,看完以後,我很小心地把瓶子放回和我發現時一模一樣的位置。」

  雷恩轉回去看架子。他的眼光落在從上面數下來第二層。在六十九號瓶下面的架子邊緣,有一個奇怪的橢圓形印記,像是肮髒的或沾了塵垢的指頭印。這個瓶子的標簽上寫著:

  編號69
  HNO3
  (硝酸)
  有毒

  瓶中裝了無色的液體。

  「奇怪,」雷恩訝異地低語,「你記不記得這瓶硝酸底下的汙印,巡官?」

  薩姆瞇起眼睛,「是,當然記得,兩個月前就在那裡了。」

  「嗯,硝酸瓶上有沒有指紋?」

  「沒有,使用的人戴了手套,不過我們確實還沒發現有使用硝酸的跡象。也許黑特在某個實驗中使用硝酸,而當時他戴了橡皮手套。」

  「這依舊沒能——」雷恩冷淡地說,「解釋汙印是怎麼來的。」

  他瀏覽著架子。

  「二氯化汞?」檢察官問,「如果我們可以在這裡找到——謝林的報告說,梨子裡有二氯化汞——」

  「不容否認,這間實驗室貨色齊全,」雷恩觀察道,「在這裡,布魯諾先生。」

  他指向右邊中間,或者說第三層架子上的一個瓶子。

  那是那段架子上的第八個瓶子,標簽上寫:

  編號168
  二氯化汞
  有毒

  瓶子裡的液體毒劑不滿瓶,架子上的底印垢曾被挪動。

  薩姆捏住瓶頸把瓶子取下來,仔細地觀察瓶身。「沒有指紋。又是戴了手套。」他搖一搖瓶子,皺皺眉,然後把它放回架上,「梨子裡的二氯化汞是從這裡來的沒錯。這是毒殺犯的優良設備!全世界無所不有的毒藥,唾手可得。」

  「嗯,」布魯諾說,「他們把黑特從下灣撈上來時,謝林說他的體內有什麼毒藥?」

  「氫氰酸,」雷恩回答,「在這裡。」約克·黑特跳海之前吞食的毒藥在五十七號瓶,放右手邊最上層架子。那和他們查過的其它瓶子一樣,上面明白標示有毒,裡面的無色液體所剩不多。

  薩姆巡官指出玻璃瓶上的幾個指紋,「瓶子所在周圍的塵埃沒被干擾過。」

  「那些指紋是約克·黑特的,我們原先在調查第一次毒害卡比安那女人的案子時,就檢查過了。」

  「可是,」雷恩和氣地問,「你如何取得黑特的指紋,巡官?他在那之前就已經下葬了,而且我猜他還被放在陳屍所的時候,你也沒有辦法取他的指印吧?」

  「你一丁點線索也不大意,是不?」薩姆咧嘴一笑,「沒錯,我們從屍體本身無法取得指紋記錄,因為他手指的肌肉已經爛得不成樣,上面的環線和螺紋都不見了。我們不得不來這裡從家具上找指紋。我們找到不少,它們和氫氰酸瓶子上的指紋相符。」

  「從家具上找,呃?」雷恩喃喃地說,「原來如此,我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巡官。」

  「無疑黑特從這個五十七號瓶裝了一罐氫氰,或者說氰氫酸——如謝林所稱——」布魯諾說,「然後跑出去服毒並自溺。這個瓶子從那時就沒再被碰過。」

  哲瑞·雷恩先生似乎頗為那些架子所迷惑,他看了又看,又退回去第五段架子那裡察看許久,他的眼光兩度回到六十九號瓶——硝酸——所在的架子邊上的汙印。他站近一點,放眼所有架子的邊緣,他的臉很快一亮,在第二層架上,中央段落,標示著硫酸的印號瓶邊緣,也有一個與前一個類似的橢圓形汙印。

  「兩個汙印,」他沉思著說,灰綠色的眸子閃著先前沒有的光芒,「巡官,你第一次檢查這間實驗室的時候,這第二個汙印在不在這裡?」

  「哪個?」薩姆探頭看,「沒有,有什麼不對嗎?」

  「我想,巡官,」雷恩不帶任何火氣地評論,「任何兩個月前不在這裡、現在卻在這裡的東西,都值得注意。」他小心地把瓶子舉起來,看見架子上瓶底留下的汙環清清楚楚。他迅速抬起眼,臉上的喜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疑慮,他無言呆立一會兒,然後聳聳肩,轉身離開。

  他在房間各處鬱悶地逛了一下,沉鬱的心情隨著每一個腳步愈益加深。那些架子像磁鐵般吸引著他,最終,還是把他給拉了回去。他先查看五層架子底下的矮櫥櫃,再打開兩面寬闊的矮門,張望內部——沒什麼有趣的東西:硬紙盒、錫罐。許多小包的化學品、試管、試管架、一個小冰箱、各種散置的電子儀器、形形色色的化學用品。他對自己的無頭緒不耐煩地小聲咕噥,用力把矮門關上。

  最後他走過去看近門那張有卷蓋的書桌。卷蓋是關著,他試一試,桌蓋卷開來。

  「你最好查一查這個,巡官。」他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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