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Y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二〇


  「什麼!」巡官失聲大喊:「怎麼,我們發現——」他看著布魯諾,布魯諾看看雷恩。

  「你知道,」檢察官喃喃地說:「那真是太離奇了,雷恩先生。」

  雷恩語調沉著地繼續問:「你發誓是兩顆嗎,阿布寇太太?」

  「發誓?為什麼?我說兩顆就是兩顆,我當然知道。」

  「確實,你應該知道,你親自把水果盅拿去樓上的嗎?」

  「我每次都是自己拿上去的啊。」

  雷恩微微一笑,一副深思熟慮的樣子,然後輕輕地搖了搖手坐下來。

  「喂,你,阿布寇,」巡官低吼道:「昨晚是芭芭拉·黑特最後一個進來的嗎?」

  被這樣指名一叫,那位司機兼傭人明顯地發起抖來,他濕潤一下嘴唇,「呃——呃——我不知道,先生,我開門讓黑特小姐進來以後,只在樓下繞了一下——確定所有的門和窗戶都上鎖了。我親自把前門鎖上,然後就到樓上去睡覺,所以我不知道誰進來了,誰還沒進來。」

  「地下室呢?」

  「沒有人用,」阿布寇回答的口氣比先前堅定,「已經被關起來,而且前後都釘死好幾年了。」

  「原來如此,」巡官說,他走到門邊,探出頭去大嚷:「皮克森!」

  一名探員粗聲回答:「是,長官?」

  「下去地下室,各處查看一下。」

  巡官關上門走回來。布魯諾檢察官正在問阿布寇,「你為什麼這麼小心翼翼的,在清晨兩點鐘檢查門窗?」

  阿布寇帶著充滿歉意的笑容說:「那是我的習慣,先生,黑特太太經常告訴我要小心門戶,因為卡比安小姐——她害怕小偷。我上床前已經查過了!但是我想再看一下比較安心。」

  「兩點鐘的時候,是不是所有的門窗都關著、鎖著?」薩姆質問。

  「是,先生,密不通風。」

  「你們在這裡工作多久了?」

  「八年,」阿布寇太太說:「到上個復活節前夕為止。」

  「好吧,」薩姆咕噥著說:「我想就是這樣。雷恩先生,還有別的問題嗎?」

  老演員坐在扶手椅中伸了伸腿,眼睛盯著管家和她先生。「阿布寇先生,阿布寇太太,」他說:「你們覺不覺得黑特這一家很難侍候?」

  喬治·阿布寇幾乎變得生氣蓬勃起來。「難,你說?」他嗤之以鼻,「那還用說啊,先生,古裡古怪的,他們,每一個人都是。」

  「難討好得很。」阿布寇太太一臉陰沉地回答。

  「那你們為什麼,」雷恩語調愉悅地問:「還這麼堅持地替他們工作八年之久?」

  「哦,那個啊!」阿布寇太太回答,那口氣彷佛認為這個問題問得很不對題,「那沒有什麼神秘嘛,待遇很好啊——實在太好了,所以我們就留下了,換誰來不也都是這樣嗎?」

  雷恩似乎頗為失望,「你們有沒有人記得,昨天是否看到曼陀林琴在那邊那個玻璃箱裡?」

  阿布寇先生和太太面面相覷,兩個人都搖搖頭。「不記得。」阿布寇說。

  「謝謝你們。」哲瑞·雷恩先生說,然後巡官就叫阿布寇夫婦出去了。

  女僕維琴妮亞——從來沒有人想到要問她姓什麼——是一個長著一副馬臉的高高瘦瘦的老處女。她絞著雙手,差點就要哭出來。她已經替黑特家工作了五年。她喜歡她的工作。她愛她的工作。這裡的薪水——哦,先生,我昨晚很早就去睡了——

  她什麼也沒聽到,她什麼也沒看到,她什麼也不知道。

  所以她立刻就被打發走了。

  探員皮克森的大餅臉上一副噁心的表情懶洋洋地晃過來,「地下室裡沒什麼可疑的,老大,看起來好像好多年沒有人進去過了——灰塵有一英吋厚——」

  「一英吋?」巡官不表同意地複述一句。

  「呃,也許少一點。門和窗戶都沒被碰過,到處灰塵,都沒有腳印。」

  「改掉你那老愛誇張的毛病,」巡官吼著,「總有一天,一個小鼴鼠丘會被你講成一座大山,那就真的事態嚴重了。好吧,皮克森。」刑警才從門坎上消失,一名警察進來行個禮。「嗯,」薩姆沒好氣地問:「要幹什麼?」

  「外面有兩名男子,」警察說:「他們要進來,說他們一個是家庭律師,一個是那個康拉德·黑特的合夥人什麼的,讓他們進來嗎,巡官?」

  「你們這些蠢蛋,」巡官嚷嚷,「我整個早上一直在找這些鳥兒們,當然讓他們進來!」

  一齣戲劇,而且是鬧劇,伴隨兩位新客登上圖書室。他們顯然是截然相反的類型,可是如果只有兩人在一起,他們還有可能成為朋友,只不過有了姬兒·黑特的存在,所有親善的可能都不翼而飛了。眼袋和口鼻周圍都已經殘留浪蕩余跡的美麗、激情的姬兒,顯然在前廳遇見兩位男士,她走在兩人中間,和他們一起進來,左右各挽著一隻強壯的手臂,哀傷地望著他們,忽左忽右,挺著胸脯,垂著嘴角地接受他們時斷時續的安慰——

  雷恩、薩姆和布魯諾冷眼旁觀這幅畫面。這名年輕女子深諳玩弄男人、賣弄風情之精髓,這一點一目了然。她身體的每一個微妙的擺動,都給人以性的暗示,而且有一種半推半就的快感。她把兩個男人當做擊劍來戲耍,讓他們互相對峙,玩弄他們於股掌之上,使他們無意識地相互抨擊,利用她母親死亡的悲劇,把他們更拉近自己,但是讓他們彼此更加針鋒相對。總而言之,哲瑞·雷恩先生暗中思忖,這個女人須加提防。

  姬兒·黑特同時也心懷恐懼,她對付兩個男人的高明手腕,其實是習慣大於當下的算計。她高挑,豐滿,幾乎像天后赫拉的體態——同時還懷著畏懼。她的眼睛因無眠和害怕而充血——彷佛剛剛意識到她眼前的觀眾似的,她突然嘴巴一噘,放掉兩個男人的手,轉而為她的鼻尖補妝。——在她踏入門坎的一瞬間,她已經把一切收入眼底,她其實很害怕——

  兩個男人也意識過來,臉上的線條立刻變得僵硬。這兩個男子的外形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家庭律師徹斯特·畢格羅其實不算矮小,但是站在康拉德·黑特的生意夥伴的約翰·格利身邊,似乎變得微不足道。畢格羅膚色陰暗,留一綹黑色的小鬍子,有個烏青的下巴;格利膚色柔美,麥色的頭髮,匆匆刮淨的顎下有一些淡紅的短毛。畢格羅動作簡短、迅速;格利遲緩、不慌不忙。律師聰明的長相有一種機靈、幾乎可以說是陰險的味道;然而格利卻有著一張熱誠又穩重的臉蛋。而且高個金髮的那位也比較年輕——比他的對手至少年輕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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