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八〇


  「不止這樣,」薩姆插嘴,「史托普這狡猾的魔鬼還說了他誘騙德威特上船的經過。

  「他仿冒柯洛奇,在星期二當天早晨打電話給德威特,約德威特塔當晚十點四十分的渡輪,在底層甲板碰面。他特意以極其尖利又緊張的口氣,說有要事相商不見不散,還叮囑德威特『千萬小心』,不要被看見——他也同樣叮囑柯洛奇,把兩人在船上偶遇的機率降到最低點。」

  「有意思了,」雷恩低聲說,「這完全說明了德威特何以不肯透露碰面對象,對於柯洛奇這個人,德威特一定得保密到底,免得柯洛奇在警方偵訊下,一時情急全盤托出過去在烏拉圭的污穢往事。史托普也完全知道德威特會保持沉默——他敏銳地掌握了德威特的性格。」

  「說真的,」雷恩深思著繼續說,「史托普這個人無與倫比的才華和膽識,一再讓我嘆服不已。記住,在這整個謀殺過程中,沒有激情、沒有衝動,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滲入其中,而是以長年鋼鐵般的意志力所凝鑄出的冷靜且精准無比的殺人罪行。這個人實在具備了偉大人物的所有條件。你們想想看他是如何進行第二樁謀殺案的,他必須以伍德的身份和柯洛奇在頂層甲板碰面,誘他到角落,拿出手提袋中的鈍器重擊柯洛奇,再脫掉被害人的衣服,讓他換上自己的制服,然後從手提袋拿出另一套新裝束——推銷商尼克松的衣服,再把柯洛奇的衣服包著行兇的鈍器棄於河中。做完這些事還不算結束,他得冷靜地等待,等默霍克渡輪準備靠向威荷肯碼頭這準確的一刻,才將不醒人事的柯洛奇準確地丟向碼頭木樁處,讓船身和木樁的必然擦撞毀掉屍體,接著他還得神不知鬼不覺下到底層甲板,以推銷商尼克松的身份加入那些高呼『有人落水了』的人堆裡。這裡的每一個步驟都說明,此人不僅是個勇者,而且是個聰慧無比的思考者和策劃者。當然,更換衣服一事危險而耗時,而史托普卻簡單以四趟船程來解決,他用來完成謀殺案的時間,可能是前三趟船,包括擊倒柯洛奇、交換衣服及棄掉柯洛奇的衣物等等。他精確地選擇又漆黑又罩著濃霧的夜晚氣候;也精確地選擇這趟航程不遠的過河渡輪,乘客很少會上到頂層甲板;他也瞭解所有的謀殺環節都可慢條斯理來進行,事實上如果真有必要,他還大可來回搭乘八趟,而警方只能乖乖守候在威荷肯碼頭岸上吹冷風。」

  說到這裡,雷恩用手摸摸自己喉嚨,「我覺得自己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沒多久前我還能毫不費力連續說上幾小時臺詞——我們言歸正傳吧。」接下來,雷恩說的是,謀殺案發當晚稍後,他在西安格塢德威特家中找到那封史托普寄給德威特的威脅信,寄信的日期是幾星期前。說著,雷恩把信拿出來,交給眼前這兩人。

  「當然,」他說,「在發現此信之前,我已完全解決了這個案子,因此,對我而言,這封信出不出土其實無關緊要,畢竟我已完全知道伍德和湯普森是同一人。

  「但從法律的觀點來看,此信卻十分重要,一眼就可看出,信中史托普的筆跡,和我記憶裡看過的伍德告密信及其識別證上的簽名,完全一致。字跡吻合這個事實,我得再強調一次,對解決案情並不需要,僅僅是法庭審訊才成為重要物證。

  「接下來,我面對的問題改成了:如何把我對本案的理解,轉化成法庭承認的實證。畢竟,知道伍德、史托普和湯普森三位一體是一回事,但如何加以證明卻是另一回事。

  「因此,我求助於亞賀斯領事,從烏拉圭政府當局要來史托普指紋的電傳照片。逮住湯普森時,巡官,我要你馬上采下他的指紋,你也照做了,經過比對,湯普森的指紋果然和史托普的指紋照片完全吻合。就這樣,湯普森就是史托普這一點,我得到了牢不可破的法庭所需證物;而從筆跡的比較,又可證實伍德和史托普也是同一人,依據最基本的代數定理,湯普森自然也就等於伍德,在三位一體一事上完全得到證明。」

  雷恩又精神昂揚地說下去:「但整個案子還有一些環節頗為松垮,比方說,史托普究竟如何安排他三個不同身份——伍德、尼克松和湯普森——能有效進行而不至於手忙腳亂,這一點我承認自己仍不得甚解。」

  「關於這一點史托普也做了說明,」布魯諾說,「聽他說起來,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困難。扮演伍德,他的工作時間是下午二點三十分到十點三十分;而湯普森部分,則是淩晨十二點整到一點四十分的短時服勤,頗特殊的一樣工作。扮演伍德,他住威荷肯,方便他上列車執勤時換裝變容;至於是湯普森則住在西哈佛斯舊列車的終站,在那兒過夜,第二天早上再搭車回威荷肯住處成為伍德,如此循環不已。至於尼克松這個身份原屬插花性質,很少使用,像渡輪謀殺案當晚,史托普所以選用這個假身份,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當晚列車不用服勤,他無須裝成湯普森,就這麼簡單!——另外,滿出乎預料外的,他的改裝工作也遠比想像簡單。史托普禿頂,這雷恩先生您已知道了,扮伍德時,他只消戴頂假髮,再約略妝扮幾下即可,至於湯普森,那就是他沒變裝的本來樣子——這方面雷恩先生您是行家,完全清楚用不著費多少手腳。當然,扮尼克松稍微麻煩些,但時間相對也較充裕,可慢慢變妝,而且,正如我說過的,扮尼克松的機會並不多。」

  「史托普有沒有解釋,」雷恩好奇地追問,「他究竟怎麼把德威特的私人雪茄,放到柯洛奇的屍體來嫁禍德威特?」

  「這小子,」薩姆粗裡粗氣地回答,「什麼都講了,除了沒說您是怎麼解決這整樁案子,不過再給他點時間,我看也快了。他說,在殺隆斯崔前不久,德威特親手送他的——送給列車員湯普森的。這是一些闊佬常有的舉動,沒什麼特別意義——擺闊隨手送根雪茄罷了,就這樣偏偏史托普廢物利用,狠狠地回敬他一下。」

  「當然,」布魯諾說,「有些事史托普也無力解釋,比方說,德威特和隆斯崔的不合,他知道,但也不曉得原因何在。」

  「我猜,」雷恩說,「要想一個恰當的解釋倒也不難。德威特的道德鎧甲上,除了遙遠烏拉圭那個裂縫之外,基本上,他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也許年輕的歲月裡,他凡事聽從隆斯崔的宰割,但很快地,他對自己當年在脅迫下參與陷害史托普一事非常後悔。我敢說,德威特近些年來,不論是於公的公司業務方面,或於私的個人社交生活方面,都有意和隆斯崔劃清界線;而隆斯崔這個人,可能有某種虐待狂的傾向,他清楚德威特的商業經營長處,是他經濟收入的重要支柱,當然不允許德威特躲開他,當然,當年大家連手執行的血腥陰謀,便成了好用的緊箍咒套在德威特頭上。我絕不驚訝,隆斯崔可能早就把這段往事,陰險無比地暴露給德威特最鍾愛的掌上明珠珍·德威特。總而言之,毫無疑問這就是兩人齟齬日深的原因。為了保持距離,又要嚴守秘密,一方面,德威特力求制止隆斯崔于公於私的虧空,另一方面,對隆斯崔的種種公開惡行,德威特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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