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七八


  「我們先跳到第三點開始。如果德威特生性迷信,那這兩根怪手指可能就是某種驅魔避邪的手勢,而且可能是他在知道自己將死,本能做出這種有關鬼神的手勢以驅趕即將臨身的邪靈惡鬼。但眾所周知,德威特連最輕程度的迷信都沒有,因此,這個他有意留下的手勢,必然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和兇手有關。毫無疑問,德威特所以會在死前留下這個手勢,源於德威特被柯林斯找去前,我、他、亞罕和布魯克的一段談話,我提到一個被謀殺的人,在死前奮力留下信息以揭發兇手的身份,因此,我十分確信德威特這可憐的人,在面對死亡的一剎那間突然想到這剛剛聽來的故事,留下信息給我——對不起,我應該說,留給我們——意圖指出殺他的人是誰。」

  布魯諾忽然得意起來,薩姆更興奮大喊:「這點我和布魯諾總算猜對了!」但他的臉馬上一拉,「但是,」他說,「猜是猜對了——但這個見鬼手勢怎麼扯上伍德呢?這小子迷信嗎?」

  「巡官,德威特的信息並非以迷信不迷信來指稱伍德或史托普,」雷恩回答,「坦白說,我並沒花心思去解析這個手勢,怎麼說?我覺得這太神奇太異想天開了,因此當時我對這個手勢的意義也完全沒有概念。事實上,若能弄清德威特這個手勢和兇手的關聯,其實對解決整樁罪案非常有效——我得很丟臉地承認,手勢和兇手的關聯非常直接非常清楚,從頭到尾擺在我眼前瞪著我看——

  「總而言之,這兩根交纏的手指,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德威特借此指出兇手是誰,而你們曉得,德威特能夠留下兇手身份的線索,證明他認得兇手,熟悉要殺他的人是誰,他才能留下個信號指兇手某種獨有的特徵。

  「而從這個手勢,我們可知道更多的事。不管它代表什麼意義,它出現在左手,表示面對兇手當時,德威特所慣用的右手正做著某件事,如同我剛才說過的。現在,我們就來想想,他的右手可能在做什麼?現場並無任何格鬥的痕跡,會不會他當時用右手抵著兇手呢?但依現場看起來,德威特以左手做手勢時。右手似乎也不太像做這事——我們再強調一次,做這個手勢頗費幾分力氣。我不斷問自己,還有沒有更適合的解釋呢?從屍體發現的情況,有沒有任何象徵顯示出右手可能做些什麼呢?有的,有特徵!——就是我所知道車票換了口袋這件事。

  「我立即檢驗各種可能。比方說,可能德威特在兇手找上來之前,自己把車票給換了口袋——是有可能沒錯,但如此一來,車票換了口袋這事就跟整樁命案毫無牽連,有關他當時右手做些什麼這問題也只好原地踏步了。然而,如果車票換了口袋這事是發生在謀殺前後,那我就能一舉解釋當時右手在做什麼,也能讓德威特不以慣用右手、改用左手留下訊息的現象合情合理。後一種想法的延展性十足,它的確讓所有的事實得到解釋,也正因為牽涉如此廣泛,所以需要更縝密的檢驗分析。這裡,我們先問:這樣一種想法會引領我們到哪裡?

  「比方說,它導出這樣的推論:何以凶案發生當時,德威特的右手會拿著他的回數票?

  「這只有唯一一種解釋——他正打算使用。而我們知道,柯林斯和德威特分手之前,列車員並未前來收票檢票,當天淩晨警方到他公寓逮捕柯林斯時,查出他的車票並未被撕走亦未被剪洞;如果說列車員來過,那柯林斯身上至多只會出現剪了洞的票根。所以說,德威特獨自走入那一節加掛車廂時,列車員尚未前來收票。當然,這個推論我不是案發當晚在車上完成的,那得等到你,巡官,追查柯林斯發現那張未被撕走的車票時,但我當時的確已完成了這樣的基本推論。因此,你的新數據進來時,立刻有清楚的意義,也證實了我的推斷。

  「於是這個假設得到證實了,德威特在進入加掛車廂之前,列車員尚未前來收票。然而,依據我進一步推論,何以在他死前一刻右手會拿著回數票呢?最自然最合理的解釋是什麼?答案很簡單:列車員來了。偏偏兩名列車員都宣稱並未看見德威特,如此,是我的推論有誤嗎?不,不見得,我們不難想到,如果這兩名列車員之一曾見過德威特,那他就是兇手,而正因為他是兇手,所以他得謊稱並未見到德威特。」

  布魯諾和薩姆的坐姿已推進到椅子前端,身子幾乎掉地了,全副注意力投注在雷恩的精巧案情解析之中,雷恩以柔和卻震撼力十足的聲音繼續說:「德威特死前,右手拿著車票的這個說法,是否合理解釋了已知的所有事實呢?是的,的確是這樣。

  「第一,它解釋了何以德威特用左手留下手勢。

  「第二,它解釋了為何右手有事忙著,以及右手正在做什麼。

  「第三,它解釋了何以車票未經列車員處理。因為,若兇手果真是列車員,當他殺了德威特後,發現他手上的車票,列車員絕不會如常撕票剪洞,這票根上所剪的洞將成為鐵證,證明他可能是最後一位見到被害者的人,也因此必然涉嫌重大,或至少成為警方調查的重點對象——自然,對一名計劃周詳的兇手而言,這絕不是件愉快的事。

  「第四,它也解釋了何以回數票出現在外套內口袋裡。如果兇手真是列車員,他當然不可讓警方發現車票握在死者手中,理由和前面所說的不可剪票收票一樣——這類被害者臨死前說明意義十足的特殊跡象,是兇手最該避免的——它說明了德威特看到列車員,未及收票,隨即遭害。而另一方面來看,列車員又不能把車票拿走,因為回數票上的日期是案發當天,德威特又有數名同伴隨行,這批人中間可能有人目睹購票經過,而一旦屍體發現時回數票不翼而飛,警方順理成章會產生『車票——列車員』這樣對兇手的不利聯想。不行,拿走車票行不通,最好的方式是保護列車員未和被害人碰面、從頭到尾置身凶案之外的乾淨印象。

  「好,既然——最聰明的方法是不把車票帶走,那該如何處置這張出現在德威特右手的醒目車票呢?當然是重新放回德威特口袋裡——這最合理是吧?但放哪個口袋呢?有關這個,不管是兇手原來就察覺了德威特放置車票的固定口袋,抑或經過檢查知道了德威特放置車票的口袋,當他在德威特外套的口袋中找到過期的老回數票,自然會將新回數票也一併放入,試想,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自然更不引起懷疑呢?退一步來說,就算兇手知道德威特的新回數票其實是收在背心左胸口袋中,他也無法把車票放回原處,理由是,這個口袋已被射殺德威特的那顆子彈貫穿,把一本完好的車票擺回一個有彈孔的口袋裡,這等於宣告世人,這本回數票是謀殺之後才放進去的,這樣的疑點兇手也非避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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