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七七


  「以後一種情形來看,如果這個嫁禍行動成功,德威特必遭警方收押,可是如果審訊後,或因證實清白或因罪證不足得到開釋,則我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兇手絕不會善罷罷休,一定會照他原先所擬定的謀殺計劃向德威特下手。我便是基於這一點,」雷恩從法斯塔夫手中接過咖啡壺,為兩位客人續了杯,「基於這一點,我儘管清楚德威特是無辜的,卻寧可他遭到收押審判,畢竟,只要他一天尚置身於法律判刑的危險之中,他就一天能避開伍德的魔掌。無疑地,當時你們二位一定對我這個特別處置不解。沒錯,這很奇怪,但為了把德威特從更險惡的危機中拉出來,我不得不放手讓他置身於另一個危機之中。當然,在此同時,我也爭取到一點喘息的機會,一小段清靜的時間,可供我將全部案情仔細地反芻一番,看是否能理出逮捕真凶的有效罪證。別忘了,從伍德詐死後,他就像斷線風箏般再也不知去向了——另外,德威特遭收押我認為還有一樣好處是,我總希望空前的窘境——面對生或死的審判——會逼德威特和盤托出一切,我已查知他極力隱藏著一些秘密,而這些秘密無疑關聯著這位曾冒名為伍德、如今躲在暗處蠢蠢欲動的兇手。

  「然而,審判的進行急轉直下,狀況對德威特越來越不利,這時,儘管我在此期間並無任何收穫,但為了保住他的生命,我遂不得不主動涉入,提供德威特手指受傷的辯護觀點。在這裡我得特別指出,我絕不是仰仗自己洞穿德威特手指受傷這張王牌,懷著愚弄之心,才放手讓你們收押他。

  「布魯諾先生,事情正好相反,我完全是太信任你們的判斷和智慧,才放心讓德威特面對審判的危險,否則我會主動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全說出來。

  「隨德威特的無罪開釋,他的安全問題立刻變得迫在眉睫了,」雷恩這時臉色變得陰鬱,聲音也開始黯然下來,「案發當天晚上,我曾一而再再而三想說服自己,德威特被殺責任不在我,很清楚,我從頭到尾一點也不敢掉以輕心。事實上我也答應陪德威特回他西安格塢家裡,甚至還打算留在那兒過夜,我當然也無法完全把一切預備得天衣無逢。

  「然而,在我內心深處,我不得不承認,我真沒料想到伍德會選在德威特獲釋當天晚上立刻動手。畢竟,儘管當時我對伍德的新身份,對他身在哪裡,毫無概念,但我總以為他會耐心地等上一星期或一個月再慢慢找機會下手,但伍德完全出我意料之外地會抓時機。

  「他一發現德威特獲釋當晚機會絕佳,便毅然緊抓不放,在這方面,伍德無疑比我敏銳多了,才能如此有效地致命一擊。當天晚上,柯林斯找上德威特時我一點也不以為怪,因為我太清楚柯林斯絕不可能是伍德扮成的,總而言之,」——在雷恩清澈的眼中,有一抹自責之色——「在這樁罪案中我並無資格宣稱勝利,我還是不夠敏銳,不夠敏銳到能將被害人從兇手魔掌中救回來,我甚至認為,自己只能算個業餘的半吊子偵探罷了,如果將來還有機會參與任何的探案工作的話——」他歎口氣,繼續說,「我所以接受德威特邀請的另一個理由是,德威特允諾我第二天早晨會說出一切秘密,當時我猜想——現在我已完全確定——他要告訴我的是他一段秘而不宣的往事,也就是史托普自白書裡所說的往事,更是何以德威特家裡會出現那位南美訪客的原因——巡官,我猜你不知道有過這麼個南美訪客吧!——我追查這名南美訪客,依循線索找到烏拉圭領事亞賀斯先生——」

  布魯諾和薩姆滿眼驚訝地看著雷恩,「南美訪客?烏拉圭領事?」薩姆唾沫四

  濺,「為什麼我從沒聽過有這兩號人物?」

  「巡官,這兩人的事先按下不表,」雷恩說,「我們把話題帶回來,當我知道了伍德只是改名換姓,仍好好活著的這個致命事實後,伍德是謀殺案共犯的所有可能性,一下子全不存在了,他千真萬確就是殺人兇手,用好幾年的時間來籌劃每一處細節,使這一系列的謀殺案,手法極其大膽、想像力十足且幾近完美。而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得承認,對於這麼一個兇手的長相身形,我連一點點概念也沒有,扮成查爾斯·伍德,那個我所見過的查爾斯·伍德,已徹底從這個世界消失了,至於他將以怎樣的身份怎樣的容貌複出,我除了臆測一無他法。但有一點我卻完全可確定,那就是他的殺人計劃勢必複出,這就是我所等待的。」

  「第三樁謀殺案怎麼來的?」

  雷恩喝一口熱咖啡振作精神,「德威特的驟死,以及該案所呈現的一些事實,清楚地顯示這也是一樁計劃周詳的罪案——極可能和前兩樁謀殺案同為一項連環殺人計劃的一環。

  「我所以能順利解開這第三樁謀殺案,幾乎全憑德威特身上那本五十張新回數票。那是案發當晚在西岸線候車室裡等車時,德威特當著我和亞罕、布魯克面買的,若不是那本回數票,我實在不敢說能否有如此圓滿的收場,畢竟,儘管我知道殺人的仍是謀害隆斯崔的同一個兇手,但我完全不知道他要戴著哪一種假面具來殺德威特。」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這本新回數票放在德威特身上的位置。在威荷肯終站,德威特將回數票連同為眾人購買的六張單程票,一起放入他背心的左胸口袋內。而後,在他和柯林斯到末節車廂談判前夕,他同樣從背心的左胸口袋掏出六張單程票交待給亞罕,而且我親眼所見他並未將回數票拿出換到另一個口袋。然而,在座的薩姆巡官親手搜查屍體時,我驚駭地發現,這本新回數票不復出現在原來的背心左胸口袋中,而改放在他外套的內口袋中!」雷恩感傷地一笑,「德威特是子彈擊中心臟致死的,這顆子彈穿透他的外套左上部、穿透背心左胸口袋、穿透襯衫、穿透內心,直達心臟。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他中彈那一刻顯然這本回數票已不在背心的左胸口袋之中,否則這本回數票一定也被打出個彈孔來。然而,我們找到這本回數票時,它完好無缺,甚至沒剪過票,也沒有列車員收票的記號。

  「我立刻自問:在德威特被殺之前,究竟是什麼緣故這本回數票會被移到另一個口袋?

  「我們回想一下屍體發現時的樣子。德威特的左手中指纏在食指上,形成某種奇怪的手勢,而謝林醫生堅持稱德威特是瞬間致命,因此這兩個奇怪交纏的手指便明白顯示了以下三點:第一,德威特這個手勢是在中彈前做的——因為沒有死前掙扎這回事;第二,德威特慣用右手,但手勢卻出現在他左手,因此,我們可推斷,做此手勢同時,他的右手有事忙著;第三,我們實驗過,要做出這個奇特手勢相當費力,因此,它是有意做出,和謀殺案有某種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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