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六〇


  德威特太太宛如滑行的走路姿態,和眾人凝神注視的姿態一樣不尋常,彷佛行於睡夢之中的不真實。但無論如何,她的出現瞬間解除了這恐怖夜晚的惡魔咒詛,每個人這才鬆弛了下來。殷波利站起來,有禮地淺淺一躬身;亞罕抓抓腦袋,喉嚨咕噥了幾聲算是招呼;羅德環著珍肩膀的手緊了緊;布魯克則走向爐火邊;只有雷恩仍保持原來的姿勢,他耳聾聽不見,但頭部昂起警戒著,銳利的雙眼不放過房內任何一個象徵有事發生的最細微動作。

  佛安·德威特在她睡衣上加了件異國風情的家居長袍,閃亮的黑髮披瀉在雙肩上,比在白天的日光下顯得更漂亮。她異樣地往後一縮,跟著,快步越過房間,俯向女郎虛軟無力的身子。「珍,珍,」她啞著嗓子說,「哦好……好……」珍沒看她繼母一眼,甚至頭也不抬,冷酷地說:「你滾遠點。」

  佛安像挨了珍二巴掌般地彈了回來,她一言不發轉頭就要離去,站在她身後把一切看在眼裡的那名刑警攔住她,「德威特夫人,我們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你。」

  她停住腳,神情無助。殷勤的殷波利趕忙送上一把椅子,佛安乖順地坐了下來,眼睛緊緊盯著爐火。

  刑警刻意清清喉嚨,打破這沉重得讓人喘不了氣的死寂。「今天晚上,你幾時回到家?」

  她屏住呼吸,「幹嘛?你幹嘛……」

  「回答問題。」

  「呃……兩點幾分吧。」

  「也就是說,差不多兩個小時前?」

  「是的。」

  「你去哪兒了?」

  「沒去那兒,開車兜兜風。」

  「開車兜風,」刑警的嗓門因猜疑而提高起來,「有人陪你嗎?」

  「我一個人。」

  「你幾點出門的?」

  「晚飯後很久,差不多七點半,我開了車出去,開著開著——」她的尾音拖著,刑警耐著性子等,她舔了下乾裂的唇,又說:「我在市區裡繞來繞去,後來,我發現自己來到一間教堂前——聖約翰教堂。」

  「在阿姆斯特丹大道和一百一十街交叉路口是嗎?」

  「是的,我停車下來走進教堂,坐在裡面好長一段時間,想一些事情……」「德威特夫人,你在說什麼?」刑警粗暴地追問,「你是說,你開車到紐約住宅區,然後幾個鐘頭時間你只是坐在教堂裡?那你什麼時候離開那兒?」

  「哦,這有哪裡不對嗎?」她尖叫起來,「有什麼不對?你以為我殺了他嗎?是的……我曉得你們認為是我殺的,你們全部人,你們這樣坐著,這樣看我,這樣審判我……」德威特太太絕望地哭了起來,她厚實的肩膀起伏著。

  「你究竟幾時離開的?」

  她繼續啜泣了好一會兒,跟著,她抹去眼淚,嘶啞地說:「大概十點半或十一點吧,我沒注意確切時間。」

  「然後呢?你又去哪裡?」

  「我開車,隨便開,一直開。」

  「那你怎麼回新澤西來的?」

  「搭四十二街渡輪。」

  刑警吹了聲口哨,瞪著她,「又一次經過整個紐約鬧市區的恐怖塞車是嗎?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你不就近在一百二十五街搭渡輪?」

  佛安沒接腔。

  「快點,」刑警毫不留情地催促,「你得好好解釋清楚。」

  「解釋清楚?」她的眼神陰沉下來,「我沒什麼好解釋清楚的,我不知道怎麼開到下城的,我只是想著、開著,不知不覺……」「哦,是嘛,想著,」刑警一股氣湧上來,「想什麼?你說。」

  她站起來,把長袍裹緊,「我想的是,你實在逼人太甚了,我愛想什麼關你什麼事?拜託你讓開,我要回房間去了。」

  刑警上前擋住,她停步下來,氣得臉色蒼白。「不行,你不回答……」刑警才開口,雷恩這時候開口溫柔地打斷他,「說真的,我想德威特太太說得對,她現在太勞累太激動了,進一步的問題——如果有必要由她來回答,我想,等到明天早晨再說可能合適一些。」

  刑警瞪著雷恩好一陣子,解嘲地咳了聲,讓出路來。

  「好吧,先生。」但他嗓門仍不小,萬分不情願地對佛安說:「夫人,我很抱歉。」

  佛安離開,起居室的眾人又重新跌入一片死寂之中。

  清晨四點一刻,雷恩著手進行一件詭異之事。

  他獨自一人出現在德威特的私人書房內。那件蘇格蘭式披肩外衣搭在椅上,雷恩胸有成竹地搜尋整個房間,不僅眼睛巡視,雙手也不閑著四下翻動。書房正中央擺了張古雅的胡桃木雕花書桌,雷恩逐個拉開抽屜,不放過任何一張文件紙頭,仔細檢查每一份記錄和證券,但顯然一無所獲。跟著,他放棄書桌,第三次面對嵌在牆壁上的保險箱。

  他不死心再試試轉鈕,但保險箱顯然鎖著紋絲不動。雷恩無可奈何,緩緩轉身面對滿書架的藏書,他特別留意書籍和書架的間隙,並且碰運氣地抽出書籍翻找著。

  好不容易檢查完每一冊藏書,他站著靜靜思考了一會兒,亮閃閃的雙眼又一次落在牆上保險箱上。

  他走到書房門邊,打開來探頭出去,一名執勤的刑警正在大廳中踱著步,機靈地立刻看到他。

  「管家還在樓下嗎?」

  「我去看看。」刑警下樓,沒多會兒,帶上來步履蹣跚的喬肯斯。

  「什麼事呢,先生?」

  雷恩斜倚在書房的門柱邊,「喬肯斯老朋友,你曉得書房保險箱的號碼嗎?」

  喬肯斯眼睛睜大起來,「我,不,先生,我不知道。」

  「那德威特夫人曉得嗎?或是德威特小姐?」

  「不,先生,我想她們都不知道。」

  「這就怪了,」雷恩莞爾一笑,刑警這時懶洋洋回到大廳。「怎麼會這樣呢?喬肯斯。」

  「呃,先生,德威特先生他——呢,」老管家似乎頗為難,「先生,沒錯,這很奇怪,但這些年來德威特先生一直沒讓家裡其它人碰這個保險箱,在接上臥房裡還有一個保險箱,太太和小姐的首飾珠寶藏那兒,但書房這個……我想,只有先生和他的律師布魯克先生知道號碼。」

  「布魯克?」雷恩考慮了下,「麻煩你請他上來一趟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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