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四四


  亞罕靜下來想著,摸摸下巴,又抬頭看看天花板,「我看到的是,德威特先生整個晚上都小心不用他的右手,用餐時他也只用左手,他的肉是餐廳侍者在一旁幫他切好的。」

  「布魯諾先生,證人交給你了。」

  布魯諾在證人席前來回踱著大步,亞罕靜靜等著。

  布魯諾眼中帶著敵意,開門見山問亞罕,「亞罕先生,剛剛你自稱是被告最好的朋友,身為他最好的朋友,你該不會為了好朋友作偽證是吧,亞罕先生?」

  萊曼笑瞇瞇站起來抗議,陪審團中也有人噗嗤笑出聲來,格林法官接受了這個抗議。

  布魯諾看了陪審團一眼,意思是,「好啦,你們都知道這兩人的關係啦。」又斷然回身面對亞罕,「你是否知道,那天晚上十點十分被告和你分手之後,去了哪裡?」

  「不曉得。」

  「為什麼你不和被告一道離去?」

  「德威特先生說他另外有約。」

  「跟誰?」

  「他沒說,當然,我也就沒有問。」

  「被告離開俱樂部之後,你做了什麼事?」

  萊曼站起來,含笑再次抗議,格林法官再次裁決抗議有效,布魯諾悻悻然地結束詢問,讓證人退席。

  萊曼信心十足地上前來。「接下來傳喚的證人是,」萊曼看著檢察方的眾人,刻意拉長音調,「薩姆巡官!」

  薩姆活像偷蘋果被逮到的小鬼,做錯事般愣在當場,他看了布魯諾一眼,布魯諾只無語地搖搖頭。薩姆有點遲疑地站了起來,眼睛一直看著萊曼,終究宣了誓,砰一聲重重坐上證人席上的椅子,挑釁似地等著辯方律師開口。

  萊曼則是自鳴得意的模樣,他友善地看著陪審團,彷佛是說,「你們看嘛!我甚至敢傳喚了不起的薩姆巡官當證人。」跟著,他半開玩笑地朝薩姆搖搖手指頭,意思是稍安毋躁。

  「薩姆巡官,查爾斯·伍德被發現遭人謀殺,警方到默霍克號渡輪上調查時,你是否也在場?」

  「我在場!」

  「屍體從河裡撈起來時,你人在哪裡?」

  「在頂層乘客甲板上,船的北側,欄杆一帶。」

  「你一個人嗎?」

  「不是!」薩姆大聲否認,隨即緊閉上嘴。

  「還有誰在旁邊?」

  「被告和一位哲瑞·雷恩先生,還有我的一些手下也在甲板上,但和我靠在欄杆邊的只有德威特和雷恩。」

  「當時,你是否注意到德威特先生手指受了傷?」

  「沒錯!」

  「你是如何注意到的呢?」

  「他人靠著欄杆傾身向前,右手很不自然地高舉著,用肘部抵著欄杆,我問過他怎麼回事,他告訴我那天晚上在俱樂部時不小心弄傷的。」

  「你是否近距離看過這個傷口?」

  「你的意思我搞不懂——近距離?什麼叫近距離?看到了——我只能這麼告訴你。」

  「好的,巡官,這不需要生氣嘛,請你描述一下,當時所看到的傷口,是怎麼一個樣子好嗎?」

  薩姆有些為難地看向布魯諾,但布魯諾只有一對耳朵還保持警戒狀態,整個臉埋在手掌裡,薩姆無奈地聳聳肩說,「受傷的手指有點腫,傷口是那種皮開肉綻型的,但幹掉的血痂覆蓋整個傷口。」

  「巡官,你是說整個傷口對不對?整個傷口凝在一起,而非東一處西一處冒著血是吧?」

  一抹狐疑掠過薩姆強悍的臉上,這一刻,他聲音裡的敵意也消失了,「是的,而且凝結後血痂滿硬的樣子。」

  「巡官,依你的描述,意思是傷口的癒合情況不錯,對嗎?」

  「是的。」

  「所以說,你看到的不是個新的傷口是吧?換句話說,你在欄杆那兒所看到的傷口,並不是剛剛才割破的,是不是這樣?」

  「我不懂你這麼問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醫生。」

  萊曼拉起他的上嘴角,笑了,「非常好,巡官,我換個方式問,你看到的是個新的傷口嗎?剛割破的傷口?」

  薩姆沒好聲氣地說:「你問得可真愚蠢,新的傷口哪有幹血痂凝在上面?」

  萊曼滿意地笑著,「沒錯,正是如此,巡官——那,薩姆巡官,請你告訴庭上和陪審團,你看到德威特的手傷之後,接著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候屍體打撈上來了,我們趕緊沖下樓梯,到底層甲板去。」

  「那你們下去時,德威特的傷口又發生什麼事呢?」

  薩姆板著臉,「被告走在前面,他伸手去抓門把為我和雷恩先生開門時,忽然叫起來,我看到他手指的傷口弄裂了,又淌起血來。」

  萊曼走上前,輕輕拍了下薩姆結實的膝部,一字一字地說:「傷疤裂開,傷口又冒出血來,這是因為被告不慎抓了門把是嗎?」

  薩姆遲疑了下來,布魯諾這時則絕望地搖著頭,眼神非常憂愁。

  薩姆不情願地低聲說:「是的。」

  萊曼很快接口,「傷口又開始流血之後,你曾仔細再看嗎?」

  「是的,德威特拿手帕之前,緊按著他受傷的指頭好一會兒,我們看到他的血疤有好幾處地方裂開來,鮮血就從那些裂口滲出來,然後,他用手帕把傷口包上,我們繼續下樓梯。」

  「巡官,你可願發誓證實,你在門邊所看到那流血的傷口,正是你稍前在頂層甲板欄杆邊所看到的同一個傷口?」

  薩姆毫不抵抗地同意,「沒錯,同一個。」

  而萊曼仍不放鬆地追問:「沒有任何一處新的傷口甚至有新的擦傷之類的?」

  「沒有!」

  「巡官,我沒問題了,布魯諾先生,證人交給你了。」

  邊說著邊投給陪審團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才返身回座。布魯諾不耐煩地搖頭表示沒問題,於是薩姆也下了證人席。他的神色極其複雜——生氣,驚訝,也包含著某種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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