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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布魯諾霍地從椅上站起半個身子來,兩眼睜得老大;薩姆則在法庭一片驚駭的嗡嗡低語聲中,不明所以地搖著腦袋。布魯諾一直胸有成竹的臉色,這會兒露出隱隱的憂慮神情,他傾身湊向薩姆,以手遮著嘴小聲地說:「萊曼這小子在玩什麼鬼把戲?在謀殺審判庭上傳被告當證人!這不是把德威特捧到我們手中痛宰——」薩姆聳下肩,沒回答,布魯諾重新坐回椅中,低聲自語,「嗯,有點不對勁。」

  德威特例行地宣了誓,十分平靜嚴謹地念了誓言,報出姓名和住址,便坐上證人席的座位,迭起雙手,靜靜等著,整個法庭立刻陷入一片死寂中。德威特那弱不禁風的身軀,特別是他那種彷佛置身事外的沉靜態度,顯得神秘且高深莫測,陪審員個個往前移坐了幾分,傾身向前。

  萊曼輕輕鬆松地問,「請告訴我們你的年齡?」

  「五十一歲。」

  「職業?」

  「證券商人,在隆斯崔去世之前,由我擔任德威特——隆斯崔證券公司的資深合夥人。」

  「德威特先生,是否請你告訴庭上和陪審團,九月十九日星期二當天下午,你離開公司到你去威荷肯碼頭這段期間,你個人的行蹤以及做了什麼事。」

  德威特以平日談天的口氣說,「下午五點三十分,我離開位於時代廣場的分公司,搭乘地鐵到商業區華爾街的證券交易俱樂部。我先到健身房,打算在晚餐前先活動活動,也許到游泳池遊個幾圈。但在健身房裡,我被健身機器割傷了我右手食指——一個很長很深的傷口,而且立刻血流不止。俱樂部的墨裡斯醫生為我療傷,他先止血,且把傷口消了毒,墨裡斯還要幫我包紮,但我覺得不必如此,而……」「請等一下,德威特先生,」萊曼溫和地打斷,「你說你覺得傷口不必包紮,真正的原因,是不是你很注重自己的外表,而且……」布魯諾站起來,抗議這個問題有誘導證人之嫌,格林法官裁決抗議有效,萊曼無所謂地笑笑,改口說:「好吧,你拒絕包紮,可有其它的原因?」

  「是的,我打算在俱樂部耗大半個晚上,既然墨裡斯醫生已幫我止了血,我想就不必再搞個難看的包紮,免得形成目標,每個人見了面都要善意地問候我怎麼了,我不想一晚上都得重複回答同樣的問題。」

  布魯諾再次站起來抗議,喊著,吼著,叫著——格林要布魯諾安靜,並指示萊曼繼續。

  「德威特先生,請你講下去。」

  「墨裡斯醫生提醒我得特別小心,用力或者不慎擦撞,都會導致傷口繃裂再度流血,我只好打消游泳的念頭,很不方便地穿回衣服,和我的朋友亞罕一起到俱樂部的餐廳,我和亞罕本來就約好了一起用晚餐。吃完飯,我們和一些我生意場上的熟朋友繼續留在俱樂部裡,他們邀我打橋牌,但因為手傷我只好婉拒他們。十點十分我離開俱樂部,搭了出租車到四十二街底的碼頭終點站去——」布魯諾又站起來,憤怒的高聲抗議這些證言「不適當、不相干,而且不重要」,要求全部從記錄中刪除。

  萊曼說:「法官大人,被告的這些證詞,對於辯方主張被告並未涉嫌謀殺的辯護,非常適當,非常重要,而且關係重大,請法官大人明察。」

  格林把兩人叫上前,經過幾分鐘的討論,格林做出駁回抗議的決定,要萊曼繼續,但萊曼卻轉身對著布魯諾,和氣地說:「布魯諾先生,該您詢問了。」

  布魯諾遲疑了一會兒,皺著眉,然後才起身,隨即對德威特展開暴烈的攻擊,整整十五分鐘時間,整個法庭宛如處於狂風暴雨之中,布魯諾對德威特的回答恫嚇脅迫兼施,像貓逗弄著老鼠一般,試圖讓德威特牽扯到隆斯崔的謀殺案中,萊曼也毫不客氣地一再提出抗議,而且全被格林法官接受。最後,在格林的嚴厲斥責下,布魯諾揮了揮手,悻悻然地坐下,手支著額頭似乎很受挫。

  德威特步下證人席,臉色顯得更蒼白,坐回他被告的位置。

  「辯護人所傳喚的第二位證人是,」萊曼大聲宣佈,「富蘭克林·亞罕。」

  這位德威特的摯友,一臉茫然的神色,從旁聽席上站起來,走下階梯,通過入口上了證人席。他宣了誓,報了他的全名班傑明·富蘭克林·亞罕,以及他位於西安格塢的住址。萊曼一手插口袋裡,輕鬆地開口,「亞罕先生,你在哪一行高就?」

  「我是個退休的工程師。」

  「你認得被告嗎?」

  亞罕看了眼德威特,含笑說,「是的,整整六年,他是我的鄰居,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萊曼直接說:「麻煩只回答我問的問題就好——好,亞罕先生,你告訴我們,九月十九日星期二晚上,你是否在證券交易俱樂部見過被告人?」

  「見過,德威特先生剛剛說的全是事實。」

  萊曼再一次提醒他,「請只回答問題。」布魯諾抓著椅子扶手,緊閉嘴唇,情緒恢復了沉靜,兩眼盯著亞罕的面孔,彷佛他從未見過這個人似的。

  「是的,那天晚上,我是在證券交易俱樂部見到了德威特先生。」

  「那晚你們碰面時,是什麼時間?在哪個地點?」

  「差幾分七點整,我們在餐廳的休息室裡見了面,立刻一起用餐。」

  「一直到十點十分為止,你和被告在一起嗎?」

  「是的。」

  「被告是不是如他自己宣稱的,在十點十分離開俱樂部的?」

  「是的。」

  「亞罕先生,你既然是德威特先生最好的朋友,你認為,他是不是一個注重自己外表的人呢?」

  「我認為——我非常肯定——他很注重自己的外表。」

  「那你是否認為,他所以拒絕把手指包紮起來,很符合他一貫的個性風格呢?」

  亞罕毫不猶豫地回答,「完全符合!」布魯諾抗議這個問題和回答,格林接受,於是兩者皆從記錄中刪除。

  「那晚用餐時,你是否注意到德威特先生手受了傷?」

  「是的,而且在我們進餐廳之前我就發現了,我問他怎麼回事,德威特先生告訴我在健身房的意外經過,還把受傷的指頭給我看。」

  「你注意到受傷的手指,而且還仔細看了傷口,請描述一下傷口的狀況。」

  「傷口皮肉整個翻開,非常可怕,正面看整整有一英吋長,還有半英吋裂到指背去。當時血已止住了,幹血痂凝在傷口上面。」

  「亞罕先生,這些傷口,在你們用餐時或用餐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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