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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德威特先生,」布魯諾突然一箭穿心地說,「隆斯崔被殺那班車上的所有乘客,今晚只有你一個人在這班渡輪上,有趣吧?」

  德威特眨了一下眼,茫然地看著布魯諾的臉,然後,他纖弱的身體輕輕抖著,低下頭去。

  「布魯諾先生,你所說的……」一片沉默中,雷恩冷靜的聲音傳來,「也許全是事實,但容我大膽地說句話,這一切尚不能證明德威特先生涉案。」

  「啊?你說什麼?」薩姆反應激烈,倒是布魯諾只是不悅地蹙著眉。

  「親愛的巡官,」雷恩輕柔地說,「你當然也一定注意到了,在乘客叫嚷起來之後到你我上船這段時間裡,默霍克上有一部分乘客已經下船走了,這點你是否也考慮在內了呢?」

  薩姆的話像火山爆發般地噴射出來,「很對,我們會追蹤這些人的。」他幾乎是在恐嚇了,「你以為我們查不出來嗎?」

  雷恩優雅地微笑著,「親愛的巡官,你以往宣佈偵破刑案,都像現在這麼肯定、這麼成竹在胸嗎?你怎麼知道你沒漏掉任何的相關線索呢?」

  布魯諾跟薩姆咬了下耳朵,德威特再次感激涕零地轉向雷恩,薩姆煩躁地擺動著他壯碩的身軀,向達菲警官吼著下了道命令,達菲遠離風暴般地立刻離開。

  薩姆朝德威特勾勾指頭,「跟我下樓去。」

  德威特默默起身,跟著薩姆走出門。

  三分鐘之後兩人又回來了,德威特仍緘默不語,薩姆的臉色也還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一般。「什麼也查不出來,」薩姆低聲向布魯諾報告,「沒有任何一個乘客,對德威特在船上的行動有足夠的留意,可讓我們把他釘在這件謀殺案上頭。其中有一人說他記得德威特獨自一人縮在個角落裡,有幾分鐘時間,德威特自己則說,他的電話約會,雙方說好盡可能在別人不注意的地方碰面,真他媽的賤!」

  「但是薩姆,這樣不是反倒對我們有利嗎?」布魯諾說,「這不就說明伍德被人從頂層甲板扔下去時,德威特並沒有不在場的證明。」

  「我他媽的倒寧可有人看到他從甲板上下來,現在,你說我們要怎麼處置他好?」

  布魯諾搖著頭,「今晚暫時先算了吧,反正他還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我們有所行動前,必須握有更確切的證據在手,你派兩個人隨時盯住他,儘管我相信他不至於就這麼鞋底抹油開溜了。」

  「反正你官大,說了算,」薩姆走向德威特,直視他的眼睛,「今晚就到此為止,德威特,你可以回家了,但請你隨時和地檢處保持聯絡。」

  德威特一言不發起身,機械性地整整上衣,那頂氊帽重新戴在花白的頭髮上,環顧著周圍這一切,歎了口氣,沉重地走出站長室。薩姆立刻用手指比個八字形示意,兩名刑警默契十足地匆匆跟了上去。

  布魯諾穿上外衣,室內,眾人開始抽著煙七嘴八舌起來,薩姆叉著腿對著死者,彎下腰掀開遮蓋的袋子,對著那個爛成一團的頭顱,「你還真他媽的笨,」他低聲咕噥著,「在你那封神經信裡,你至少可以寫出殺害隆斯崔這個X兇手的姓名不是嗎……」布魯諾也走了過來,拍拍薩姆厚實的肩膀,「好啦好啦,薩姆,提起勁來吧,對了,頂層甲板有沒有叫人拍照存證呢?」

  「小鬼們正在拍,哦,達菲,怎樣?」達菲忙得跟只狗一樣又喘氣進門。

  達菲搖著他那漲痛的頭,「老大,查不出哪些人先走掉,連大致的人數都不曉得。」

  很長一段沉默的時間。

  「這是什麼破爛案子!」薩姆的獅子般的吼聲也很快吞沒在死寂的空氣中,他頭昏腦脹,活像一隻暴怒著追自己尾巴的蠢狗,「我要帶幾個傢伙去伍德住的公寓翻翻,布魯諾你呢?回家是吧!」

  「最好如此,希望謝林醫生別錯過下半場,我陪雷恩先生走。」他轉過身,戴上帽子,看向雷恩坐著的地方,吃驚之情浮上布魯諾的臉。

  雷恩一陣煙般早已消逝不見了。

  §第四景 薩姆巡官辦公室

  九月十日,星期四,上午十點十五分

  警察總部內薩姆的辦公室,坐著個高頭大馬的男子,他焦慮不安的樣子,翻翻雜誌,剪剪指甲,把一根雪茄嚼得稀爛,又抬眼瞪著外頭單調陰暗的天空發呆——門打開時,他應聲跳了起來。

  薩姆那張原來就難看的臉,此刻陰暗得一如外頭的天氣。他大步跨進來,把帽子和外套往衣帽架子上一扔,重重地跌坐在他桌子後的旋轉椅上,嘴巴不停地抱怨著,看也不看跟著他移來移去的大個頭男子。

  薩姆拆著信件,用內線電話機下了幾個指示,口述了兩份回信,所有這些動作都結束了,這才像特別恩賜一般,用他嚴厲的雙眼,看著跟前那名不知所措的大個子。

  「墨修,你要為你自己辯解一下?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你可能還有一堆活兒得幹。」

  墨修結結巴巴的,「我……我可以把所有的事解釋一下,老大,我是……我是……」「有屁快放,墨修,你搞清楚,你現在是為保住自己的職位而講話。」

  墨修忍氣吞聲地說:「昨天我一整天都盯著德威特,就像你吩咐的一樣,整個晚上我一步也沒敢離開證券交易俱樂部。十點十分時我看到德威特走出去,鑽進一輛出租車,要司機開往渡輪碼頭,我跟著坐上一輛出租車,繼續追蹤。車子從第八大道轉入四十二街時,陷入一堆車陣裡幾乎動彈不得,偏偏這時我那輛車又和別人的車發生擦撞,兩邊司機都下來吵得不可開交,我趕快跳上另一輛出租車,一路從四十二街再追下去,但沒看到德威特那輛出租車。我知道他是去渡輪碼頭,所以我們繼續走四十二街,到達碼頭時,要命的一班船剛剛開出去,要等兩分鐘後才有下一班,後來我渡過河到威荷肯,找遍西岸站的候車室,都沒瞧見德威特,看了時刻表,才知道剛發走一班到西安格塢的列車,而要到午夜十二點過後才有另一班,我在想我他媽的應該怎麼走下一步,我很確定,德威特一定坐那班去西安格塢的列車走的,所以我跳上一輛巴士,再趕往西安格塢去……」「倒黴透了,是吧,」薩姆和緩下來,攻擊意味消失了,「說下去,墨修。」

  墨修深深一吸氣,跟著放鬆了下來,「巴士追過了那班車,我在車站等那班電車進站,可真他媽邪門的是,德威特居然沒在那班車上,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在想,可能是乘客一呼啦下車時我看走眼了,也可能早在我出租車擦撞那會兒,就被他們給甩了,因此,我打電話回總局準備向你報告,樓下的金格說你出門辦案了,要我待在原地,看有沒有進一步的情況,所以我又跑到德威特住處那兒,在他屋外守株待兔。德威特一直到午夜過後好久才回家——應該在淩晨三點鐘左右,坐出租車回來的,然後,便是格林博格和奧哈蘭跟著他出現了,他們告訴我渡輪碼頭那兒又出了謀殺案,還有命案後所發生的種種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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