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X的悲劇 | 上頁 下頁
二四


  「這傷疤,」吉尼斯嘶啞地說,「我看過很多次,伍德剛到電車公司上班沒多久,就讓我看過他腿上的這條傷疤,那還是在我們被調到越區電車之前,他跟我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受傷留下來的。」

  薩姆把屍體左腳的襪子脫掉,令人毛骨悚然的傷疤便整個露了出來,這條疤從足踝稍稍上面一點之處,一路延伸到膝蓋,下半段向著小腿肚彎曲。「你確定這和你以前看見的,是同一道傷疤?」

  「是同一道傷疤,是的。」吉尼斯氣若遊絲地回答。

  「好,你沒事了,吉尼斯,」薩姆起身,拍拍膝上的塵土,「該你了,希克斯,把你所知道的,今晚伍德的行蹤,通通講出來。」

  這細線般瘦小的船員點頭,「沒問題,警官,我和伍德很熟——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搭渡輪回家,因此總會和我碰面聊聊天,今晚,十點半左右吧,伍德和往常一樣又到渡船口來,也一樣找我講話,現在我回想起來,他今天真的有點心事的樣子,我們天南地北地扯了會兒,沒談什麼正經事。」

  「時間確定嗎——十點半?」

  「當然確定,我們的工作是按時間來的——時間表在那兒,時間一到準時開船。」

  「你們談些什麼?」

  「呃……」希克斯咂了下牛皮般的厚唇,說,「我們隨便扯著,我看他手上帶著包包,笑他是不是昨天晚上又留在城裡找樂子——你曉得,有時他在城裡過夜,會隨身帶著乾淨的衣褲——但他告訴我不是這樣,這是他今天休息時間買的二手貨皮包,原來的那個帶子壞掉了,而且……」「什麼樣的皮包?」薩姆問。

  「什麼樣的啊?」希克斯抿嘴想了下,「他媽的沒什麼特別啊,就是個便宜皮包嘛,隨便哪裡只要花一塊錢就買得到的那種,四方形黑色的,就是那種嘛。」

  薩姆把皮波第副組長叫來,「去樓上候車室看看,有沒有人拿著希克斯形容的那種皮包,還有,從默霍克號開始搜起,找這樣的皮包,頂層甲板,操舵室,每個地方,從上到下徹底翻一遍,另外,水上警察艇上有潛水員,也讓他們下水去找——有可能被扔到河裡,也可能是落水時跟著掉下去的。」

  皮波第受命而去,薩姆轉過身來,正要開口繼續問希克斯,雷恩這時插了進來,語氣很柔和,「抱歉我打個岔,薩姆巡官——希克斯先生,你們聊天時,伍德他有沒有抽過雪茄?」

  希克斯看著這幽靈一樣的詢問者,眼睛頓時睜大如銅鈴,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說:「有啊,我還向他要一根,那種克雷姆牌的雪茄很對我胃口,他在口袋裡掏了——」「我相信他掏的是背心口袋是吧?希克斯先生。」

  「是啊,背心口袋,然後全身口袋全掏遍了,他告訴我:『沒啦,我想全抽光了,彼得,這是我一千零一根了。』」

  「問得好,雷恩先生,」薩姆不怎麼甘心地稱讚一聲,「希克斯,你確定是克雷姆牌的嗎?他身上有沒有其它牌子的呢?」

  希克斯不開心地回答:「這我不是剛告訴這位先生了嗎?」

  德威特頭抬也不抬,坐在椅子上彷佛成了一塊石頭,他的眼睛空洞且滿是血絲,令人懷疑他是否聽見剛剛的一陣問答。

  「吉尼斯,」薩姆說,「伍德今晚上班時,有沒有帶著皮包呢?」

  「帶了,」吉尼斯仍是奄奄一息的聲音,「就跟希克斯說的一樣,他今晚十點半下班,那個皮包他一整個下午都放在車上。」

  「伍德住哪兒?」

  「威荷肯這一帶的小公寓——地址是波瓦德2075號。」

  「有家人同住嗎?」

  「我想沒有,至少我知道他沒結婚,而且我記憶裡,他從沒提過一句有關他家人親戚的話。」

  「還有一件事,警察大人,」希克斯插嘴說,「我和伍德聊天時,他忽然指著個瘦瘦小小的怪老頭給我看,那老傢伙火燒屁股一樣匆匆忙忙下了出租車,溜進車站售票處,買了張船票。扔過票箱子,到候船室等船。從頭到尾鬼鬼祟祟,像怕人看到他一樣,伍德偷偷告訴我,那小矮子就是那個證券商,約翰·德威特,伍德車上的那個謀殺案,這老頭也攪在裡頭。」

  「真的!」薩姆聲音又大又急,「你說這是十點半左右的事是嗎?」薩姆狠狠地轉頭看著德威特。約翰·德威特站了起來,又坐回去,呆呆看著前方,兩手緊抓著椅子扶手。

  「說下去,希克斯,繼續說下去。」

  「呃……」希克斯慢條斯理地說,「伍德看到德威特之後,好像有點,怎麼說呢,變得有點神經兮兮的……」「德威特也看到伍德嗎?」

  「大概沒有吧,從頭到尾縮在角落裡,自己一個人。」

  「還有呢?」

  「沒啦,十點四十分船進來了,我也得幹活去了,我倒是看到那個德威特起身上船去了,伍德和我說再見,也上去了。」

  「時間你很肯定是吧——那班船是十點四十五分開的,沒錯吧?」

  「哦,拜託!」希克斯極其受不了似地說,「這我講了有一百遍了吧!」

  「你一旁先等著,希克斯,」薩姆推開希克斯,怒目圓睜地看著德威特,德威特心神不定地一點一點摘除他外衣上的毛球。「德威特!你看這裡。」德威特緩緩抬起頭來,眼睛裡滿滿的憂傷,連薩姆也覺得駭然。

  「希克斯,伍德指給你看的,是不是這個人?」

  希克斯脖子伸得長長的,用懷疑的眼神,非常慎重地端詳著德威特的臉。「是的,」最後他說,「沒錯,就是這個小個兒,警察大人,我可以跟你上法庭按著《聖經》發誓。」

  「非常好,現在,希克斯,吉尼斯,還有你——電車稽查是吧?這裡沒你們事了——到樓下去,還不要走,聽我招呼。」三個人不怎麼高興只能下樓去等著,雷恩坐了下來,手拄著拐杖,憂傷地注視著德威特緊繃的臉孔,在雷恩如水晶清澈深沉的眼睛最深處,隱約浮著一層霧般的疑惑——面對判斷的一點疑惑,一個問號。

  「該你了,德威特先生,」薩姆聲如雷霆,筆直走到德威特跟前,「解釋給我們聽一下,為什麼你剛剛說你搭乘十點三十分的渡輪,而別人親眼看到的卻是,你十點四十五分上的船?」

  布魯諾稍稍挪動一下身子,神情非常嚴肅地說:「在你回答問題之前,德威特先生,我有責任得先警告你,你所說的任何話,有可能成為將來指控你的證據,這裡有警方的速記員,會記下你所說的每一句話,如果你不願意回答,你可以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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