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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普拉克敢怒不敢言地悻悻離去。喬納斯站起來,維妙維肖地學著普拉克走路的樣子。

  薩姆嗤之以鼻,自顧走到門前大喊:「德威特,再進來一下,一兩分鐘就好。」

  德威特冷靜下來,好像剛剛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一進門他就瞧見桌子上的鏡子碎片。

  「誰的鏡子破了?」他下意識地問。

  「什麼都注意得到,了不起的天賦不是嗎?你妻子的。」

  德威特坐下來歎口氣,「這下糟了,為了這鏡子破掉,我老婆一定好幾個星期怪這怪那,誰都跟著倒黴,我看這下又沒完沒了了。」

  「這麼迷信啊,你的妻子?」

  「迷信到極點,你也知道,她有一半西班牙血統,她那個媽媽是標準的西班牙老式卡斯提爾人,她爸爸則是新教徒。她母親從小用老卡斯提爾式的教育方式養她,偏偏不包括馬德裡教堂的天主教義,佛安有時候非常麻煩。」

  薩姆手指彈了下桌上的玻璃碎片,「我想你是不信這一套的人對吧?德威特,我聽說你是個非常精明老練的生意人。」

  德威特並無敵意地直視薩姆。「我知道,我的朋友發表了某些評論,」他溫和地說:「不,薩姆巡官,我當然不相信那種無稽的神鬼之說。」

  薩姆忽然一轉話題,「德威特,我所以再叫你來,是希望得到你的保證,以後我的手下和地檢處的調查人員來查案,希望你們能充分配合。」

  「這你盡可放心。」

  「你知道,我們必須清查隆斯崔所有生意上和私人的來往信件。他的銀行戶頭,以及所有的交易有關數據,屆時我的人來這兒,你答應盡可能幫助他們是吧?」

  「巡官,這我絕對保證。」

  「好極了。」

  薩姆於是下令,讓隔壁辦公室那些待宰羔羊自由離開,又對皮波第副組長以及一位看起來頗年輕幹練的布魯諾檢察官,分別做了些指示,才走出德威特-隆斯崔公司大門。

  薩姆的臉色非常非常陰沉。

  §第九景 哈姆雷特山莊

  九月八日,星期二,中午十二時十分

  雷恩丟了點小木片到壁爐裡去,爐火一下子旺了起來,火光閃動中,布魯諾仔仔細細看著雷思的表情的細微變化,雷恩只淺淺地笑著,看不出什麼清晰的反應,至於滔滔敘述完故事的薩姆有點苦惱地沉默下來。

  「全部講完了嗎,巡官?」

  薩姆喉嚨裡咕嚕了一聲。

  於是,雷恩的眼瞼垂下來,那一刻,像存在一種巨大不可抗拒力量的催眠,雷恩彷佛就這麼睡著了,巡官慌起來了,「有沒有我沒說清楚的地方——」從他的語氣中可感覺出,薩姆自認如果他有哪些細節沒交代徹底,那是因為對命案的終極結果而言,這些完全無關緊要。薩姆是很信犬儒學派的一個人。

  雷恩動也不動,布魯諾笑起來,「薩姆,聽不見的,人家眼睛閉著。」

  薩姆這才猛然覺醒,他摸著自己前突的下巴,靠坐在伊莉薩白時代大椅子的身體,前移了幾分。

  雷恩睜開眼睛,看著在座兩人,忽然起身,把布魯諾給嚇了一跳,他半轉身向著薩姆,火光映照著他那線條分明的側臉,「有幾個問題請教你,巡官,謝林醫生的解剖,有沒有進一步的發現?」

  「沒有,」薩姆沮喪地說:「尼古丁分析的結果,證實了謝林醫生先前的猜測,但有關毒藥的線索和來源,我們一點進展也沒有。」

  「而且,」檢察官在一旁補充——雷恩的眼睛很快轉向檢察官,「針和軟木塞也一樣毫無線索,至少,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

  「布魯諾先生,你有謝林醫生解剖報告的副本嗎?」

  檢察官掏出一張公文,遞給雷恩,雷恩彎著身子,就著爐火閱讀,眼睛閃出古怪的光芒,他大聲地讀出來,看得很快而且只挑重點,「窒息而死——血液未凝固,顏色是暗紅,嗯……中樞神經系統,尤其是控制呼吸部分系統麻痹,無疑是強烈尼古丁中毒所致……肺和肝有充血現象……腦部明顯淤血,嗯……肺部的情形顯示,被害人對尼古丁有相當的抵抗力,可見被害人有長時期抽煙的習慣,依據體內的尼古丁濃度推斷,一般無尼古丁抵抗力的人,在一分鐘內斃命,被害人的抵抗力,延遲了毒發致死的時間……身體特徵:左膝蓋輕微擦傷,可能系毒發時摔倒所致……做過闌尾炎手術,依疤痕推斷距今九年,右手無名指指尖切斷,時間二十年以上……血糖正常,腦部酒精含量顯著,早年身體狀況絕佳,中年後健康情形毀損殆盡-嗯,身高六英尺一英吋,體重二百一十一磅……」雷恩念完,將報告遞還布魯諾,「謝謝你,檢察官。」

  他踱回壁爐旁,身體靠在粗橡木制的爐架子上,「在車庫接待室裡,也沒發現什麼嗎?」

  「沒有。」

  「我想,位於西安格塢的隆斯崔家裡,也一定徹底搜過了是吧?」

  「哦,那當然,」薩姆開始有點三心二意,他朝布魯諾擠擠眼睛,半玩笑半認真的表示他的不耐煩,「但什麼也沒找到,只有一大堆信——他那些女朋友寫給他的,幾乎全是今年三月之前寫的,以及收據和賬單——全是垃圾,僕人那邊也問不出什麼來。」

  「我想,他市內的公寓也搜查了吧?」

  「沒錯,這我們也沒放過,我們連他以往的老相好也都問了,毫無頭緒。」

  雷恩非常從容地看著他們兩人,眼神平穩且深沉,「薩姆巡官,你完全確定,那個插針的軟木塞是隆斯崔人在車上時放入的?不會是上車前?」

  薩姆想都不想,「我們百分之百確定,一絲其它的可能也沒有,還有我想您可能對兇器有興趣,我帶來了。」

  「太好了,巡官,你猜得太准了。」雷恩洪亮的聲音滿是渴望。

  薩姆從外衣口袋拿出個小玻璃瓶子,瓶蓋擰得很緊,他遞給雷恩,「雷恩先生,您最好別打開,我怕會發生危險。」

  雷恩把玻璃瓶拿到爐火邊,仔仔細細看了半天,軟木塞上的每根針,從針尖到針眼黑黝黝的,看起來完全無害,雷恩又聞了一下,才把瓶子交還給薩姆,「顯然是自製的兇器,正如謝林醫生說的,天才的傑作——在車子到達車庫,乘客下車之前,是不是一直大雨傾盆?」

  「是啊,大得像水桶倒出來一樣。」

  「那現在請告訴我——車上有工人模樣的乘客嗎?」

  薩姆登時睜大眼睛,布魯諾也驚駭地皺起了眉頭,「你是說……工人?」

  「清道夫、建築工人、泥水匠或裝磚的工人……這一類的。」

  薩姆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呃,沒有,車上都是上班的職員,我不曉得……」「所有的乘客都徹底檢查了是吧?」

  「是的。」薩姆沒好氣地說。

  「相信我,巡官,我絕不是懷疑你們大家的能力——但為了慎重起見,我再清楚地問一次:你們有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東西,不管從乘客身上、從車子本身或從乘客離去後車庫的房間裡——每一個有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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