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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可是,為什麼她寫信給吉姆,末了卻變成吉姆的姐姐出現在萊特鎮?吉姆到底為什麼讓她來?或者說,假如他無法讓她不來,在她來了之後,他為什麼默許這種欺瞞,並一直保密到她死了、甚至死後?理由只能是:她掌握有力的把柄可以控制吉姆。

  「這一點確定嗎?是的。吉姆曾經『揮霍』掉不少錢——注意他的揮霍習慣,開始的時間與他第一個妻子到萊特鎮的時間相吻合!他那陣子為什麼典當諾拉的珠寶?他為什麼向萊特鎮個人財務公司借了五千元?他為什麼一直向洛拉要現金?為什麼?那些錢到哪兒去了?卡特,你說過,他去賭博,你還試圖在法庭上證明——」

  「根據證詞,吉姆自己曾向諾拉承認,他把錢輸光了。」

  卡特表示異議。

  「如果他的秘密妻子威脅他,他自然得找個藉口搪塞諾拉,以便解釋他為什麼突然間對大量現金產生那麼大的胃口!卡特,事實上,你一直沒能證明吉姆是在維克多·卡拉地的夜總會裡賭博輸掉那些錢的。你沒辦法找到一個證人曾目擊吉姆在那裡賭博,要是找得到,你早就傳他出庭了。你所能獲得的最佳證明,不過是隔壁的人偷聽到吉姆對諾拉說,他一直在賭博而已!對,吉姆在尋樂園夜總會喝了不少酒,因為他頹喪絕望;但他卻不是在那裡賭博。

  「不過,那些錢確實是流到了什麼地方。晤,我們剛才不是推測一個女人掌握有力的把柄可以控制吉姆嗎?結論是:他一直把那些錢交給羅斯瑪麗——就是那個自稱羅斯瑪麗,後來在除夕死去的那個女人。他一直按要求把錢拿給那個他稱為姐姐的冷血動物——就是他曾實際上與之結婚的那個女人!」

  「艾勒里,那個有力的把柄會是什麼呢?」帕特麗夏問。

  「一定是非常可怕的什麼事情!」

  「這一點我也只能找到一個答案。」艾勒里冷冷地說,「這個答案與我們已知的所有事情都能吻合起來,簡直像石膏配模子一樣吻合。假定,那個我們稱為羅斯瑪麗——吉姆的第一個妻子——的女人,根本沒有離婚,如何?假定她只是騙他相信說,他是自由的,如何?說不定她給他看一張偽造的離婚證明——或者任何能拐到錢的東西!這樣的話,整個事情就顯得合理了。因為,在那種情況下,吉姆娶諾拉就犯了重婚罪;於是,吉姆便永遠在那個女人的掌握之下……她事先寫信警告吉姆,過後又假裝是吉姆的姐姐到萊特鎮,這樣她就可以不用暴露身份讓諾拉和家人知道,同時可以就近勒索吉姆!因為這樣,我們也明白了她為什麼假冒吉姆的姐姐——因為,如果她暴露了真實身份,她對吉姆的控制力就消失了;她要的是錢,不是報復。因此,只憑她對吉姆掌握著暴露身份的威脅,她就有辦法把吉姆榨幹;為了這理由,她必須假扮成別人。至於吉姆呢,因為掉在她的陷阱裡,也必須當她是姐姐,必須供給她金錢,直到他絕望到快發瘋為止。羅斯瑪麗清楚她手裡這個犧牲者,因為吉姆不能讓諾拉知道真相——」

  「對,」帕特麗夏悲歎道。

  「為什麼不能讓諾拉知道真相?」卡特·佈雷德福問。

  「吉姆曾經背棄諾拉,光是那一次,在家人和全鎮居民眼裡——尤其是鎮民——諾拉已經是慘遭吉姆羞辱了。萊特鎮這塊小天地沒有秘密和溫文爾雅可言,有的卻是殘酷;假如你是細膩敏感、壓抑拘謹、自我意識強的諾拉,人見人知的醜聞就可以成為一個大災難,並詛咒你的生命至於不得重生。吉姆看出第一次離棄對諾拉造成的影響是怎麼使她成為行屍走肉,把她弄成因為恥辱而幾乎發瘋的驚恐的小孩,躲開鎮民,躲開朋友,甚至躲開家人。假如只是婚禮聖壇上的離棄,就使諾拉變成那樣,那麼,一旦發現她嫁給了一個重婚罪人,那種打擊該如何承受?一定會把她逼瘋的;甚至可能害死她。

  「吉姆明白這些……羅斯瑪麗設下的陷阱簡直是殘酷。吉姆實在不能向諾拉坦白,或讓她發現她既不是合法結婚的妻子,而且他們的婚姻也是不成立的;還有,他們將出世的孩子……記得萊特夫人作證說,諾拉一懷孕,他幾乎立刻就知道了。」

  「這樣一來就——」卡特沙啞地說,「更加棘手了。」

  艾勒里喝口飲料,然後點燃香煙,凝視紅熱的煙頭良久。

  「而且更難啟齒了。」他低聲說,「吉姆一直給錢,並到處借錢,好讓那個女人免開尊口,說出會使諾拉失去平衡或害死她的可怕真相。」

  帕特麗夏幾乎要哭了。

  「可憐的吉姆倒沒去貪污爸爸銀行的錢!也算是奇跡了。」

  「喝得不省人事時,吉姆詛咒說他要『除掉她』、要『殺掉她』——顯然指的是她的『妻子』。當然沒有錯,他是在說他唯一的合法妻子——也就是自稱是羅斯瑪麗·海特,並假冒他姐姐的那個女人。吉姆喝醉的時候糊裡糊塗所表示的威脅,根本從來不是沖著諾拉的。」

  「但我覺得,」卡特含糊地說,「他被捕以後,面對審判,還緘默不語——」

  「我認為,」奎恩先生面帶悲淒的微笑回答:「吉姆自有他的方式顯示其了不起。他情願一死,以彌補他對諾拉所做的一切。而他能夠彌補的方法,也只有在沉默中死去。他曾讓他真正的姐姐羅貝塔·羅伯茨發誓要保密,是無可置疑的,卡特。因為,他如果向你和達金講實話,就必須暴露羅斯瑪麗的真實身份,一旦暴露,他前一個婚姻的全部真相會跟著揭露出來——但那個婚姻是一個沒有辦成的離婚,而已經懷孕的諾拉反倒成了未婚女子。再者,揭露真相對吉姆也沒有任何好處,因為那將顯示吉姆謀害羅斯瑪麗比謀害諾拉有更強的動機。不行,所以吉姆決定,最好的辦法是把全部的悲慘故事帶進墳墓。」

  帕特麗夏這時已抑制不住哭了起來。

  「吉姆還有一個保持沉默的理由,」奎恩先生低聲說,「所有理由中最大的,一個英雄式的、史詩般悲壯的理由。不知道你們想到沒有,那會是什麼理由。」

  帕特麗夏和卡特對視一眼,然後盯著艾勒里。

  「我猜你們不知道,」奎恩先生歎道,「真相簡單得離譜,我們可以看穿它,好像看穿一片玻璃。這是二加二、或是二減一那種問題,但它卻是最困難的一種計算。」

  奎恩先生的肩膀上方突然冒出一塊鮮血顏色的東西,他們仔細看,原來是安德森先生美妙的鼻子。

  「喔,人生,悲傷的時間長久,快樂的日子卻短暫!」安德森淒慘地說。「朋友,注意古人的智慧……我想你們一定奇怪,我這個可憐的傢伙,在天賜的今天,怎麼有人給了我一大把錢。唔,他們說,我是典型的懶惰蟲,但我的船今天靠港了。快樂的日子短呀!」

  說著,顫巍巍地想去拿帕特麗夏的杯子。

  「安迪,你怎麼不去那邊角落閉上嘴巴?」卡特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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