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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甚至開始也是,」帕特麗夏叫,「最開始是在萬聖節!記得嗎?」她瞪著手上的香煙,它已經被揉爛了。「艾勒里,假如我們沒有在那本《毒物學》中發現那三封信,事情可能就不一樣了。別搖頭,真的可能就不一樣了!」

  「也許你講得有道理,」艾勒里喃喃說道。「我現在是對我自己的愚蠢在搖頭——」

  一個沒有形狀的東西,像火星一樣,在他腦中跳了一下。他曾有一次類似的經驗——仿佛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但現在同樣的事又發生了。火星消逝,留給他一片令人惱火的冰冷灰燼,而灰燼卻什麼也沒透露。

  「你說那是巧合,」帕特麗更尖銳地說,「好吧,就叫它是巧合,隨你怎麼叫它——巧合、命運,或他媽的運氣都行。但是,假如去年萬聖節搬書時,諾拉不是正好掉了幾本書,那三封信也不會跑出來,說不定到今天還夾在那本書裡。」

  奎恩先生剛要指出諾拉的威脅不是來自那三封信,而是來自寫信的人;突然,腦中火星又一閃爍,然後消逝,他便沒有開口再說什麼。

  「那件事情,」帕特麗夏歎氣,「假如那天那件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改個方式發生,說不定什麼事也不會接著出現。假如那時候諾拉和我沒有決定替吉姆佈置書房,假如我們沒有打開那箱書——」

  「那箱書?」艾勒里茫然地問。

  「我從地下室把那個板條箱搬上來的。吉姆和諾拉蜜月回來時,埃德·霍奇基斯去火車站把吉姆的東西拉回來,然後堆在地下室。假定我那天沒有拿槌子和起子去開箱子呢?假定我找不到起子呢?或者假定我多等一個星期、一天或一個鐘頭……艾勒里,你怎麼啦?」

  奎恩先生站在她面前,有如上帝在進行審判。他臉上有可怕的怒氣,帕特麗夏看得嚇壞了,整個人往後退縮貼著窗子。

  「你是說,」奎恩先生鎮靜極了的聲音說,「那些書——諾拉掉下來的那些書——那些書本來不是在起居室的架子上?」

  他搖動著她,她在他手指的壓力下瑟縮了。

  「帕特麗夏,回答我!那天你和諾拉不是從起居室的書架上把書本搬到樓上吉姆書房中的?你肯定那些書是從地下室的箱子裡搬上來的?」

  「我當然肯定,」帕特麗夏顫抖地說,「你到底怎麼了?那箱子釘死了,是我親手打開的,剛好在你那天晚上進來之前幾分鐘,我才把空箱子抱回地下室,還有其他工具、包裝紙、彎了的釘子——」

  「這——太不可思議了。」

  艾勒里說著,一手抓來一張靠近帕特麗夏的搖椅,沉重地坐下。

  帕特麗夏大惑不解。

  「艾勒里,我不懂,這有什麼不對的?那又怎麼樣?」

  奎恩先生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咬著牙、面色蒼白地坐在那裡,而且看得出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嘴唇漂亮的線條越來越深、越來越堅定,然後灰色眼睛閃現一絲困惑,但他很快把它藏住——幾乎一出現就把它藏起來了。

  「那又怎樣——」他舔舔嘴唇。

  「艾勒里!」現在換了帕特麗夏搖他了。「別這麼神秘兮兮的!有什麼不對嗎?告訴我呀!」

  「等一等。」

  她注視著他,等候著。他只是坐著,然後喃喃說:「我早知道就好了。但我不可能……都是命運,命運晚了五分鐘帶我進那個起居室,命運讓你沒有早幾個月告訴我。命運隱藏了最重要的事實!」

  「但艾勒里——」

  「威洛比醫生!」

  他們跑回候診室。威洛比醫生剛沖進來,還穿著手術衣、戴著手術帽,面罩像圍巾一樣繞在脖子上;手術袍上有血跡,臉頰倒沒有。

  「米洛?」荷米歐妮在發抖。

  「怎麼樣,怎麼樣?」約翰嘶聲問。

  「快說呀,醫生!」洛拉叫。

  帕特麗夏急忙上前抓住這老人瘦瘦的手臂。

  「唔……」

  威洛比醫生聲音沙啞地說出一個字就停了。然後他露出最悲傷的微笑,手臂環繞荷米歐妮的肩膀,一高一矮對比真鮮明。

  「諾拉給了你們一個真正的復活節禮物……你當奶奶了。」

  「奶奶……」荷米歐妮喃喃道。

  「小孩!」帕特麗夏叫,「它平安?」

  「很好,很好,帕特麗夏,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噢,她很小——需要放在保溫箱裡——不過,只要適當照料,幾個星期之後就會正常了。」

  「那諾拉,」荷米歐妮喘息著,「我的諾拉。」

  「諾拉怎麼樣,米洛?」約翰問。

  「她平安嗎?」洛拉問。

  「她知道嗎?」帕特麗夏叫,「噢,諾拉一定快樂極了!」

  威洛比醫生低頭看手術袍,並摸摸諾拉鮮血所染的污點。

  「真該死,」他說,嘴唇在顫抖。

  荷米歐妮尖叫起來。

  「格羅珀和我——我們盡了全力。但沒有辦法,我們奮力搶救她,但她實在負擔太重了。約翰,別那樣看我……」

  醫生狂亂地揮動手臂。

  「米洛——」約翰聲音微弱。

  「她死了,就是這樣!」

  說完便跑出候診室。

  §第二十八章 雙子山悲劇

  他在新法院大樓前注視著那幾棵老榆樹。樹枝上的褐色老樹枝新生出好多小綠芽;新芽的長相顯示它們已受天氣影響,分佈像靜脈曲張的血管。埃勒裡·奎恩先生心想,即使是春天也含著悲傷。他踏進法院大廳清涼的陰影中,四周張望。

  「今天沒有安排會客時間,」沃利·普萊尼茨基嚴肅地說完,卻又恍然大悟接著說:「啊,你是帕特麗夏·萊特的朋友嘛。噯,像這樣子過復活節實在不幸,奎恩先生。」

  「你說得是,」奎恩先生說。守衛打開一扇鐵門的鎖,兩人腳步沉重地一同走進監獄。「他好嗎?」

  「沒見過一個人像他那樣把嘴巴封起來,簡直像發過誓似的。」

  「說不定他真發過誓呢,」奎恩先生歎氣,「他……今天有沒有人來看過他?」

  「只有那位女記者,羅伯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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