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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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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警靠近時,卡拉地先生舉起拳頭咆哮:「我的辯護律師呢?這裡又不是納粹德國!」 諾拉做完庭誓。就座,並開始以讓人窒息的聲音作證時,全法庭有如一座教堂——她是牧師,在庭中沉默且難受地聆聽的眾人,是有罪的教堂會眾……吉姆·海特試圖謀害的這個女人當然會做不利於他的見證吧?可是,諾拉卻沒有,她身上每個細胞都向著他,她的忠貞像溫暖的氣息充滿了庭堂。她做了一次超絕的見證,針對每一個控告提出維護她丈夫的證詞。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她對他的愛,以及她對他的無辜具有毫無疑問的信心。她的眼睛一再回到證詞所指的對象,而在幾英尺遠之外,那個低頭坐著的男人卻戴著一張羞愧的呆板紅面具,盯著那雙沒擦亮的皮鞋鞋頭。 「那個白癡實在應該合作一點!」奎恩先生憤怒地想。 諾拉無法提供足以否定檢方起訴的實際證據。馬丁法官將她放上證人席,乃著眼其心理上的價值,所以他的提問沒有去碰觸除夕之前那兩次下毒企圖;而卡特·佈雷德福也表現出真正的善意,放棄盤問。而他放棄盤問,即等於放棄探問那兩次下毒的事。也許佈雷德福覺得,對諾拉嚴加拷問比放她走在善意上的損失更多吧! 奎恩先生這位素享懷疑主義者具名的人也不能確定。 本來諾拉是馬丁法官最後一個證人;而實際上從他在被告桌上東摸西摸的樣子,也可以看出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再傳下一位。可是帕特麗夏在欄杆內拼命向他發出信號,最後,這位老紳士露出負疚感的愁苦表情,點點頭說:「我傳帕特麗夏·萊特上證人席。」 奎恩先生因為感到極度緊張而身子前傾,他自己也弄不清為什麼有這種反應。 看馬丁法官小心翼翼地探問,好像在找尋線索,顯然他也不知從何開始是好。但帕特麗夏幾乎是剛一坐定,便立刻從他手中取走了控制權。艾勒里知道,她抑制不住自己了,而且完全是故意的;但那是為什麼呢?她打算幹什麼? 作為一名被告的證人,帕特麗夏不偏不倚的公允態度,使她的作證對檢方是有利的。也就是說,她講得越多,對吉姆的論據傷害也越大。她把她姐夫描畫成一個無賴漢、一個騙子;說他如何羞辱諾拉、偷她的珠寶、亂花她的錢、忽視她、害她備受心理折磨、並不時與她吵架……她還沒講完一半,法庭內已是竊竊私語不已。馬丁法官有如苦力般滿頭大汗,張皇失措地想阻止她繼續講,諾拉則瞠目結舌望著妹妹,好像生平第一次看到她一樣;荷米歐妮和約翰·F,則在他們的座位中愈陷愈深,有如兩根正在融化的蠟燭。 她還在極力譴責吉姆並公開表明她對他的怨恨時,紐博爾德法官打斷帕特麗夏。 「萊特小姐,你是否清楚你是被傳來為被告作證的?」 帕特麗夏抓住機會說:「我很抱歉,閣下。可是,在我們都知道吉姆有罪時,我也不能坐在這裡不做聲地幹看著呀——」 「我提議——」馬丁法官盛怒。 「小姐——」紐博爾德法官氣壞了。 可是帕特麗夏急忙接著說:「我昨天晚上就是這樣對比利·凱查姆說的——」 「什麼!」 破口而出的這兩個字是同時從紐博爾德法官、埃力·馬丁和卡特·佈雷德福三邊傳來的。霎時法庭被拋進驚異的深淵,然後牆壁發出爆裂聲——巴別塔上面再疊上個瘋人院。紐博爾德法官三次用力敲槌;庭警跑上跑下叫觀眾安靜;記者席上有人領略出什麼把戲而開始大笑,這一笑先是傳染了前面那整排記者,繼而傳染後面一排。 「閣下,」馬丁法官在這片喧鬧聲中說,「我希望法庭記錄注明,我的證人剛才所做的陳述令我震驚,我根本不知道她——」 「律師,等一等,等一等,」紐博爾德法官以抑制的聲音說,「萊特小姐!」 「什麼事,閣下?」 帕特麗夏困惑地問,仿佛想不透眼前這片混亂是怎麼回事。 「我剛才有沒有聽錯?你是不是說你昨天晚上對比利·凱查姆說了什麼?」 「是呀,閣下,』帥B特麗夏恭敬地回答,「而且比利答應我——」 「抗議!」卡特·佈雷德福大叫。「她是沖著我來的!這是預謀——」 萊特小姐無邪的眼睛轉向佈雷德福先生。 「等等,佈雷德福先生!」紐博爾德法官坐在法官席上,身體向前拉得老遠。「比利·凱查姆答應你,是嗎?他答應你什麼?昨天晚上還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 「唔,比利說,反正吉姆是有罪的,所以假如我能答應他——」帕特麗夏瞼紅起來,「哦,假如我答應給他一樣東西,他就保證吉姆得到應有的懲罰。他說,他會去跟其他陪審員疏通——他說,他是幹保險的,保證什麼都賣得出去。他說我是他的夢中女孩,為了我,他願意爬上最高的山峰——」 「肅靜!」紐博爾德法官大吼。 庭內真地安靜了。 「萊特小姐,」紐博爾德法官嚴峻地說,「我們要弄明白,昨天晚上對你講了這些話的比利·凱查姆,是否就是本法庭的第七號陪審員?」 「是的,閣下,」帕特麗夏睜大眼睛說,「這有什麼不對嗎?我肯定假如我早知道——」 剩下的話被庭內響起的一陣巨大聲浪吞沒。 「庭警,清庭!」紐博爾德尖叫。 「好了,現在,」紐博爾德說,「請你繼續說完剛才沒說完的話!」 這時,帕特麗夏冷漠得面色如土,眼角浮現淚光。 「我們——比利和我——上星期六晚上一起出去。比利說,我們不能讓別人看見,因為這可能不合法什麼的,反正我們開車到斯洛克姆一家比利認得的夜總會。然後……然後我們在那兒一直待到很晚。我跟他說吉姆有罪,他說,當然,他也這麼認為——」 「閣下,」馬丁法官以可怕的聲音說,「我提議——」 「噢,你提議!」紐博爾德法官說,「埃力·馬丁,假如你的名望不是……你!」他對陪審員大吼,「凱查姆!七號!站起來!」 肥胖的保險經紀人比利·凱查姆想站起來,但起立一半又跌回座位,他再經一番努力才好不容易起身,在陪審席最後一排搖搖晃晃站著,仿佛陪審席是一葉獨木舟。 「比利·凱查姆,」紐博爾德法官咆哮道,「上星期六起,你是不是每晚由這位小姐陪伴?你有沒有答應她要影響其他陪審員——庭警!達金局長!我要拘捕這個人!」 凱查姆撞倒兩名陪審員、並像大公雞驅趕小雞般沖散了欄杆內眾人後,在主過道中被抓住了。 等到他終於被拉到紐博爾德法官面前,他還不停叨咕著:「我沒有惡意,法……官……我沒有想做錯事。法官,我發誓,你——誰都知道那個混小子是有罪的——」 「拘留這個人,」紐博爾德無力地說,「庭警,小心守衛各出入口。休庭五分鐘。陪審員,請留在原位。現在在場的人都不准離庭!」 紐博爾德法官說完,摸索著走進他的議事室。 「這就是沒有把陪審員關起來的後果,」等候時,艾勒里說。「還有,」他又對帕特麗夏·萊特小姐補上一句說,「這也是毛毛躁躁的小孩摻和大人的事情的結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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