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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格斯·奧利森的故事是通過無線電小組(一輛警車)的巡警克裡斯·多夫曼,傳到檢察官耳中的。巡警克裡斯·多夫曼「碰巧」到格斯·奧利森的店裡喝杯「可樂」(他是這麼說),格斯神態「非常興奮」地告訴他,吉姆·海特有一回「酩酊大醉」時對他講的話。接下去就換成克裡斯·多夫曼非常興奮了,因為數星期以來,他一直沒法希望能在審訊中伸一腳作個證,以便在報紙上出個名。

  「克裡斯,海特到底說了什麼?」佈雷德福檢察官問。

  「唔,格斯說,吉姆·海特曾經兩次開車到他店裡,醉眼迷離地吵著要酒喝。格斯說他每次都讓他失望,沒給他。有一次他還得打電話給海特太太,請她來帶她先生回家。結果他當場大吵大鬧,弄到幾乎不可收拾。不過,佈雷德福先生,格斯記憶中的這些事情,我認為你應該在審訊中提出來的是,有個晚上,海特又是大醉在店裡,他一直胡說八道,把他太太和他們的婚姻罵得一文不值。後來他竟然還說:『格斯,除了把她除掉以外,沒別的辦法。我得趕快除掉她,不然我只能改行去撿核桃了。她簡直把我逼瘋了。』」

  「在酒精影響下所說的話,」卡特抱怨,「是極其可疑的。你是希望我被不足為憑的錯誤所誤,以至於案子敗訴嗎?回你的無線電警車去吧!」

  安德森先生的故事,本身很簡單。他神情莊嚴地告訴那位紐約記者:「先生,海特先生和我曾經好幾次在一起喝酒乾杯。你知道,我們像兄弟一樣,我們如果在廣場碰面都會互相擁抱。晤,我還記得『黑色十二月』那個出事夜晚,我們兩個人在『我們這個狹窄的山洞』,蜷縮在一起『暢談到天明』呢!先生,這真是被人忽略的大師名作呀!」

  「我們確實錯過了,」記者說:「後來呢?」

  「唔,先生,海特先生兩臂環抱我,說:『安迪,我要把她殺了。看著吧!我要把她殺死!」』

  「哇。

  記者說完便離開,留下安德森先生再回到下村世界大戰紀念碑的基座下睡回籠覺。

  但這片美味的小點心,檢察官也拒絕接受;萊特鎮口耳相傳說,這些故事有的是「假冒偽作」,但他們仍然一直傳送、一直傳送、一直傳送。

  各種謠言傳到萊桑德·紐博爾德法官耳中。從那天起,每回審訊結束,他都嚴正地提醒陪審團,要求他們不和任何人討論本案,即使是陪審員之間也不可以。

  據揣測,提醒紐博爾德法官注意謠言的人,大概是埃·馬丁法官。因為馬丁法官開始面露憂慮之色——特別是早晨和妻子吃過早餐以後。克萊莉絲有她特別的一套辦法,充當馬丁的晴雨計,判讀萊特鎮的情緒變化。結果,一股怒氣悄然爬進法庭,在這位老律師與卡特·佈雷德福之間累積並穿梭往復;到後來,連記者們都互相碰碰手肘,交換了然於心的表情,說:「那個老人就要垮了。」

  萊特國家銀行的出納組長托馬斯·溫希普作證說,吉姆·海特在銀行工作時,總是習慣用紅色細蠟筆寫字。他出示的很多銀行檔案中,有吉姆用細紅錯筆簽名的文件為證。

  佈雷德福展示的最後一項證物(他精明地挑選這個出示時間),是埃奇庫姆的《毒物學》書,上面並有不證自明的細紅蠟筆標識——標識出砒霜的部分。這項證物在陪審席間,一手傳過一手。這時,馬丁法官露出「自信」的表情;而被告席上坐在老律師一旁的吉姆·海特則臉色發白,而且有人看見他迅速地瞥瞥四周,好像在尋找逃路一般。但那一下子過去之後,他依然如故——沉默地癱坐在椅子中,蒼白的面孔四出幾乎是厭倦的表情。

  三月二十八日星期五,審理將結束時,佈雷德福檢察官表示,他「大概接近尾聲」了,不過,等星期一法庭重新開庭時,他可能會更確定一點。他心想,星期一檢方很可能可以拘捕嫌疑犯了。幾位相關人士在法官席前做了冗長的交談後,紐博爾德法官宣佈休庭,三月三十一日星期一重新開庭。

  囚犯再度被送回法院頂樓的囚室。法庭空了,萊特家人立刻回家,在星期一之前,他們除了振作諾拉的精神以外,沒有事情可做……

  諾拉躺在她那間華麗臥室的躺椅上,抓著落地印花棉布窗簾上的玫瑰玩。荷米歐妮反對讓她出庭。流了兩天眼淚之後,諾拉累得終止了抗爭,只顧去抓窗簾上的玫瑰。

  但是,三月二十八日星期五那天,發生另外一件事——羅貝塔·羅伯茨丟了差事。這位女記者在她的專欄中固執地維護吉姆·海特。她是記者群中唯一還沒咒那個「上帝的沉默男子」——這是一名記者即興送給他的封號——死罪的人。星期五,羅貝塔收到芝加哥鮑裡斯·康內爾發來一封電報,通知她說,他「要取消她的專欄」。羅貝塔立刻拍電報給芝加哥一名律師,委託控告新聞報業集團。可是,星期六上午,報紙上沒有專欄。

  「你接下去要怎麼辦?」埃勒裡·奎恩問。

  「繼續留在萊特鎮,我是一個讓人頭疼的、永不放棄的女人。我還可以在這裡幫幫吉姆·海特。」

  星期六整個早上,她在吉姆的牢房陪他,鼓勵他開口、反擊、維護自己。馬丁法官也在場——氣鼓鼓的,還有艾勒里。他們兩人默默聆聽羅貝塔苦口婆心力勸吉姆。但吉姆只是搖頭,或者根本不做任何反應——那個彎折的身體已經死去四分之三,而且浸泡在他自製的奇異甲醛中。

  §第二十二章 作戰會議

  整個週末擺在這家人和星期一之間。所以,星期六晚上,諾拉邀請羅貝塔·羅伯茨和埃力·馬丁法官來家裡共進晚餐,與他們全家人「共商大計」。荷米歐妮希望諾拉繼續留在床上——因為她「身體狀況」的緣故。可是諾拉說:「噢,媽,下床來走動一下對我大有好處!」所以荷米歐妮聰明地沒有堅持。

  諾拉的腰圍明顯變粗了,她的臉頰突然圓起來,但臉色卻不好。她在屋內走動的樣子,仿佛兩腿填充了鉛塊。荷米歐妮不安地徵詢威洛比醫生的看法,他回答說:「荷米歐妮,諾拉的進展正是我們期待的。」荷米歐妮便不敢再多問。但她很少離開諾拉身邊,而且她如果看到諾拉吃力地舉腿,好像在搬動一本長篇自傳那樣,總是不免臉色發白。

  那頓晚餐很不輕鬆,實在是食不知味。餐後每個人都到起居室。露迪早已緊閉百葉窗,升起爐火。大家在壁爐前圍坐,覺得氣氛但得很不舒適,好像雖然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的一群人。儘管爐火暖照,但一點兒安慰也沒有;根本不可能放輕鬆,因為諾拉一直在場。

  「史密斯先生,你今晚話不多,」羅貝塔·羅伯茨終於發話。

  諾拉懇求地注視艾勒里,他連忙避開她的目光。

  「沒什麼好說的,不是嗎?」

  「沒有,」女記者嘀咕道,「我想是沒什麼好說的。」

  「照我看,我們面前的問題既不是理性的也不是感性的,而是法律的。信心雖然可以振作吉姆的精神,但無法使他被判無罪。只有事實才有可能放他自由。」

  「可是到現在為止卻沒有!」諾拉叫道。

  「諾拉親愛的,」荷米歐妮心疼地說,「求你,你聽過威洛比醫生說你如果難過的話會怎麼樣吧?」

  「媽,我知道。」諾拉熱切地瞥瞥埃力·馬丁法官。他修長的手指架在鼻樑前,正注視著爐火。「埃力叔叔,現在情形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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