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西班牙披肩之謎 | 上頁 下頁 | |
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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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勒裡·奎恩先生的這個夏天,要不就成天無所事事,要不就事情一來,又得沒日沒夜地忙,就這麼一松一緊地連著來,以致他絕少有機會找到一兩星期以上的完整時間到海濱住住——他最愛海了——更別說正式的度假了。整個暑季的最精華時光,他被困在紐約市里為一個頭痛無比的謀殺案①拼搏,而這案子,說實在的,他還未能順利解決,到勞動節之後,艾勒里發現自己不可抑止地瘋狂想念那一大片起伏的廣闊咸水和鹹水邊的裸露身體,一定得在秋天降臨之前去一趟。也許,他辦案的不順利更讓他心神不寧。 【①這是艾勒里所調查過的最不尋常的案子之一,新聞界稱之為「受傷的蒂羅爾人之案」,案子的進一步詳情無法再次詳述,據我所知,這是極少數讓艾勒里無計可施的案子,至今仍高懸不破。】 總而言之,在他看到他父親一頭栽在中央大道的職務中忙個不休,而所有的友人各忙各的,無暇顧及到他,於是,在聽到麥克林法官那裡捎來的信息之後,他決定丟開這一切,隻身去度假。 麥克林法官是艾勒里父親的一名終身摯友,事實上,奎恩警官的早期警探生涯中,麥克林法官一直是他堅定的支持者之一。在一般的法律人士之中,鮮有人如他這樣,堅信真相即是美,美即是真相。他把他一生忙碌的最精華時光全奉獻于守護正義的法庭,在審案中,他獲取了達觀幽默的人生態度、適度的財富以及全國性的名聲。由於身為鰥夫且膝下未有子女,他視年輕的艾勒里如己出,費心替艾勒里挑選大學並安排課程,並在老探長不知如何擔負起父親責任時,伴著艾勒里穿過青春期的踉蹌歲月,且在艾勒里邏輯學思維的進展過程中給予不可或缺的助力。如今年過七十之後,老紳士業已從法庭的審訊席上退下來好些年了,他以和緩平靜的旅遊來度過這段空閒時日。對艾勒里而言,儘管年紀懸殊,但法官一直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死黨,他的同志。 然而,法官正式從公業領域退休之後,他們的見面機會反倒巨幅減少。上一回兩人碰面已是整整一年前的事了,因此,這一回能在毫無預期、純屬偶然的情況下,再次接到「梭倫」——艾勒里慣常深情地以古雅典立法者的名字稱呼他——的信息,委實更有一番久違的驚喜,更何況,他再不可能找到更有意思的度假夥伴了。 法官是從田納西某個不可思議的地方打電報聯絡上他的——在天氣最炎熱的時刻,法官仍頑強地把自己一身莊嚴的老骨頭置於該地,以「研究當地居民及其風土人情」——約他在中點某地碰面,再結伴前往海邊,然後在那兒住一整月。該電報讓艾勒里歡呼出聲,他草草收拾了行李,對迪居納和他老爸咧嘴說聲再見,跨上他「親愛的羅西南特」——一匹唐吉訶德式的有輪子機器的瘦馬,它在很早以前曾是一款出名的跑車——就開開心心上路了。兩人在約好的地點碰了面,擁抱,像女人般嘮嘮叨叨一整個小時,再鄭重其事地討論到底是找個地方度過這個晚上——他們碰面的時間是淩晨兩點三十分——還是即刻動身,追隨此時此刻這種神聖而不可預知的召喚。最終,四點十五分,他們和滿臉疑惑表情的旅店老闆清了賬,完全不顧兩人皆一夜未合眼,跳上艾勒里那輛杜森伯格,在法官雄渾的男中音歌聲中昂然前進。 「還有,」在解決了這個最重要的爭端,並償還了一整年沒談話的舊債後,艾勒里問,「我們的世外桃源究竟何在?我只知道得一路往前,如果能有進一步瞭解的話,那我將更感愉快。」 「知道西班牙角嗎?」 「不很清楚,聽說過而已。」 「哦,」法官說,「我們就是要去那兒,更準確地說,不是西班牙角,而是最緊臨著岬角的一處可愛的小天地,距威蘭德公園十英里,離馬滕斯則約五十英里左右,就在州際高速公路旁。」 「你該不會是去拜訪某人吧?」艾勒里駭然問道,「帶著你青春歲月的滿懷熱情,這太像你的一貫作風了,完全沒通知主人,貿然就闖了過去。」 「而且惡客上門,誰也趕不走。」法官笑了起來,「但這回不是,不是這樣,我認識個人,他有間海濱小屋就在西班牙角旁——離海只有幾米,不奢華,但非常舒適。這次是標準的消暑之旅——那間小屋就是我們的目的地。」 「聽起來怪誘人的。」 「不信等到了後你自己看。去年我跟他租下這幢小屋——但去年我人在挪威沒辦法來,因此今年春季時我就想到了,寫信到他紐約的辦公室,我們簡單完成交易,於是我就來啦。我一直租用到今年十月中旬為止,可想而知,我們將會有個美好而過癮無比的海釣假期。」 「海釣?」艾勒里呻吟起來,「你可真是名符其實的圖特先生,海釣只讓我想到烤人皮、刺眼睛之類,我可是連個——連個船錨都沒帶來。其他人真的會釣魚嗎?」 「釣啊,而且我們也要釣,我會讓你很快釣上癮的。在船屋中,有一艘非常棒的小艇,這正是我之所以這麼喜歡那裡的主要原因之一。別擔心裝備,我已寫了信給我市里的管家,所需要的魚杆、釣線、卷輪、魚鉤等等全部在下星期一送到我們手上,用特快專遞。」 「我只希望,」艾勒里幽幽地說,「這班送貨的車子出事。」 「烏鴉嘴!事實上,我們整整早到一天,依我和瓦林的協定——」 「和誰的協定?」 「荷裡斯·瓦林,擁有那地方的老小子,理論上我的租約應該從星期一才開始,但我想早一天應該沒什麼關係。」 「沒機會臨時通知到他,是吧?我覺得這很像某種不太尋常的假扣押請求。」 「根本不像,他春天時寫過信給我,說他今年夏天並不打算到海濱小屋來住——八月到九月這段期間,他計劃留在歐洲。」 「你跟他非常熟嗎?」 「倒不怎麼熟,事實上,只通過信而已!當時也是為了海濱小屋的事,三年前。」 「我猜,應該雇人清理這間小屋了吧?」 麥克林的灰眼珠眨著,這對眼珠看來非常非常年輕。 「哦,那當然!一個留著兩個鬢角的古板僕役長,還有個僕人專門負責刷亮我們的靴子,由誠信的伯特倫·伍斯特暨吉夫斯公司安排推薦,我親愛的年輕克羅伊斯王,你認為我們要去的是什麼樣一種所在?那只是一間小小的木屋罷了,除非我們能在那附近一帶找到個能幹的女士幫忙,否則,我們便只能自己動手清掃、購物並且下廚,你也知道,我的烹飪手藝只能稱之為平平。」 艾勒里看來頗困惑:「恐怕我的烹飪才華只限於把人家和好的麵粉烘成小甜餅,煮煮咖啡,了不起再加上西班牙煎蛋捲而已。你當然有屋子鑰匙,對不對?」 「瓦林說他留了鑰匙,」法官莊嚴地回答,「埋一尺深,由小屋最北端角落劃道對角線過來兩步的位置。這個人可真有幽默感,我親愛的孩子,這可是個誠實乾淨的鄉間小地方,我在此地居留期間,所碰到最接近犯罪的事情是,老哈裡·斯戴賓,這傢伙在主公路旁開了家加油站兼賣些飲料點心之類,賣我一個火腿三明治要了三毛五,該死,孩子,這裡沒有人費心鎖門。」 「就快到了。」法官再次強調,附帶一聲渴切的歎息,在車子登上公路的小丘頂上時,他眯起眼睛透過擋風玻璃認真朝前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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