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生死之門 | 上頁 下頁
一三


  「郵件小說疲勞症,」艾勒里感歎道,「你們搞科學的人,不知道那是多麼艱苦的工作。而那《升起的八朵雲》,真像一塊完美的玉石!」

  「我不瞭解,」醫生帶著疲勞的微笑小聲說,「我只是個病理學家。」

  「她對東方人的心理狀態的把握,簡直是神奇的,並且寫成了光彩奪目的散文!」艾勒里搖了搖頭,「不奇怪,她是在感覺。丟失了體重,我敢打賭。」

  「她有點貧血。」

  「並且緊張,嗯?毫無疑問,微妙的緊張。」

  「主要是神經質,」醫生說。

  「那麼她究竟為什麼不和你一起來?」

  「嗯?」麥可盧醫生臉紅了,「啊,對不起。我——」

  「我想,」艾勒里笑著表示說,「醫生,你情願獨自一人。」

  「不可能,不可能,坐下坐下。有點疲勞,那都是……這一點沒有什麼秘密。卡倫極端地膽怯。她有著可惡的接近於恐懼症的病症。害怕竊賊——害怕那類的事情。」

  「我注意到了她的窗戶都上了閂。」艾勒里點點頭,「像那樣的想法會讓你沮喪,真是滑稽。

  我推測那是她在日本生活的結果。她在美國的環境,使她的生活基調徹底改變。」

  「不能適應環境的。」

  「有人曾經告訴我,她從來也不離開她的房子,哪怕是一個晚上的拜訪——她全部時間,要麼在屋內,要麼在她的庭院中。」

  「是這樣。」

  「這使我想起埃米莉·迪肯森。實際上,幾乎任何人都會說,蕾絲小姐的生活裡曾經有過一些悲劇。」

  麥可盧醫生在帆布躺椅中慎重地轉過臉去,凝視著艾勒里。

  「是什麼使你這樣說?」他問道。

  「為什麼——在哪裡?」

  醫生平靜下來,並且點燃了雪茄煙:「是這樣,是有一些事情。在許多年以前。」

  「家族?」艾勒里暗示道,他是一個對每件事物都有著不知滿足的好奇心的人。

  「她的一個姐姐,伊斯特。」醫生有一段時間的沉默,「我認識她們兩人是在一九一三年,剛好在戰爭之前。」

  「無疑地,某一種類的悲劇?」艾勒里鼓勵地說。

  麥可盧醫生用突然的姿勢把雪茄煙放入嘴裡:「如果你不在意,奎恩先生,我寧願不再討論它。」

  「啊,對不起。」過了一會兒,艾勒里說道,「醫生,恰好是這件事使你得到了獎?我從來不能把科學上的細節連續起來。」

  醫生明顯地活躍起來了:「這證明了我所說的。你們這夥人全都一樣。」

  「但它是什麼呀?」

  「啊,很多像一般早產兒那樣的傻子。我恰巧被某種酶所愚弄,探求活細胞的氧化作用——

  牽涉到呼吸時的發酵過程……是繼續柏林的沃博格的工作。我沒在那裡衝擊它,但開始於一次接觸。」他聳了聳肩膀,「我還不真正知道。但是,它看起來挺激勵。」

  「在癌症研究中的那類事情?我想醫生們是一般地同意癌是病菌類的疾病。」

  「我的天啊,不可能!」麥可盧醫生喊道,從躺椅中一躍而起,「你在什麼地方,從哪個魔鬼那兒,聽到的那種說法?細菌類疾病!」

  艾勒里感到啞口無言:「噢——不是這樣的?」

  「啊,奎恩,現在我來告訴你,」易怒的醫生說,「我們在二十年前就拋棄了癌的細菌理論,那時我還是個被權威迷惑的年輕人。很多人在做與荷爾蒙有關的工作——明確無疑地有基本的碳氫化合物相連接。我有一種預感,我們都打算從那相同的地方出來——」

  一個服務員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是麥可盧醫生嗎?你有紐約打來的電話,先生。」

  麥可盧離開帆布躺椅,他的臉又沉重起來:「對不起,」他喃喃低語道,「那也許是我的女兒打來的。」

  「介意不介意我和你一道走?」艾勒里說道,也站了起來,「我也必須見一下事務長。」

  他們在奇特的沉默中跟隨服務員到了A區休息處,這時,麥可盧醫生加快了腳步,進入船上對陸地的電話房間。艾勒里坐下來,等著事務長去安撫一位華麗的婦女,她為了某些事情正在發怒。他那相當深沉的眼光,通過玻璃制的牆壁,注視著醫生。有某件事情在困擾著這個大塊頭——

  他想,這件事情比用「工作過度」來解釋麥可盧醫生糟糕的健康狀況大概更合適……

  想到這兒,他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然後靜靜地站著。

  電話接通了,麥可盧醫生對著電話機說話,他遇到了某種事情。艾勒里看到,這個大塊頭在玻璃牆那邊的座位上變得僵硬起來,緊緊抓住電話抽搐著,他那岩石般的面孔像要流出血來。然後他雙肩下垂了,並且整個人都好像塌落了。

  艾勒里的第一個想法是醫生的心臟病發作。

  但是,他即刻明白了麥可盧醫生臉上的表情並非由於身體上的痛苦。他那蒼白的雙唇由於打擊而扭曲了,這打擊是極大的,極突然的,極恐怖的。

  然後麥可盧醫生站在那小房子的門口,摸索著他的衣領,仿佛想得到空氣似的。

  「奎恩,」他用一種陌生的聲音說,「奎恩,我們什麼時候到岸?」

  「星期三,在中午之前。」艾勒里到了門外,想使他穩定下來,他那鐵一樣的手臂在搖動。

  「我的天啊。」麥可盧醫生用沙啞的聲音說道,「還有一天半。」

  「醫生!已經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你的女兒——」

  麥可盧醫生支撐著他自己,努力走到艾勒里剛才坐過的皮椅子那兒,坐了下來,凝視著玻璃牆。他的黃色眼球上出現了紅色斑點。艾勒里用猛烈地動作向服務員做了個手勢,低聲地告訴他去拿高酒杯來,服務員跑著離開了。事務長已經穿過休息室,後面跟著那華麗的女子。

  那個大塊頭的身體突然前後左右地抖動起來,並且他的臉由於痛苦而奇怪地扭曲了,猶如他在那個可怕的想法下畏縮了,那個想法拒絕離開他的腦中。

  「可怕的事情,」他含糊地說道,「可怕的事情。我不能理解它。可怕的事情。」

  艾勒里搖著他:「看在上帝的分上,醫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人是誰?」

  「嗯?」帶著紅斑點的眼睛朝上凝視著,但什麼都視而不見。

  「到底是誰?」

  「啊,」麥可盧醫生說道,「啊。啊。當然。那是紐約的警察。」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