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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艾勒里緩緩地說:「五十張五百元,你有沒有記下鈔票的編號?」

  「有,在我書房的抽屜裡。」

  「我最好能有一份。」

  當迪茲打開他書桌的第一個抽屜時,艾勒里儘量假裝得像一個偵探在尋找線索。他檢查那扇法式玻璃門,仔細地看那牆上的保險箱,他很仔細地搜索從門到保險箱之間的地毯,他甚至走出去到南面的門廊上。當他回來的時候,迪茲拿給他一張上面印有「萊特鎮國家銀行」的紙。艾勒里將它放進口袋裡,和今天下午霍華德交給他的那只裝著兩萬五千元的信封放在一起。

  「有什麼發現嗎?」迪茲緊張地問。

  艾勒里搖搖頭:「我想,一般的調查程序在這裡派不上用場,垚霍恩先生。我可以找人把我的指紋工具箱寄來,或是向達金警長借……不,那不妥,是嗎?不過,坦白說,就算你自己的指紋沒有把原有的指紋……我的意思是,對於這種自己人做的案子來說,找出指紋其實也沒什麼意義……那是什麼?」

  「什麼,奎恩先生?」

  迪茲還沒有把抽屜關上,燈光照到抽屜裡一件反光的東西。

  「噢,那是我的,我在六月那次被偷之後買的。」

  艾勒里把它拿起來,那是「史密斯與威森」的點38左輪手槍,安全內擊鐵式的、獅鼻型、鎳拋光的左輪手槍,而且五個彈膛都上了子彈。他把它放回抽屜。

  「好槍。」

  「是啊,」迪茲心不在焉地說,「我買這把槍的時候,他們說這是最好的『家中防禦』武器。」

  ——艾勒里後悔自己剛剛說的話——「說到六月的那次偷竊……」

  艾勒里說:「你懷疑也不是外人幹的?」

  「你認為呢?」

  ——要避開這個人提的問題是件不容易的事。

  「有什麼特定原因讓你產生這樣的懷疑嗎?

  像昨天晚上那樣,玻璃落在錯誤的方向?」

  「沒有,當然,是當時沒有。我也不知道,達金警長告訴我,他們一點線索也沒有。如果他懷疑是內賊幹的,我相信他會告訴我的。」

  「是的,」艾勒里說,「達金是最講求『事實』的。」

  「不過現在我相信,這兩件事情是有關連的。那些珠寶價值不菲,被拿去當掉了。這次是錢。」迪茲微笑,「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大方的人,人是多麼容易自欺啊,奎恩先生。好了,我要去睡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我也是,艾勒里心想,我也是。

  「晚安,奎恩先生。」

  「晚安,先生。」

  「如果你找出什麼線索……」

  「一定的。」

  「不要告訴那個偷的人……直接來找我。」

  「我懂得怎麼做。呃,對了,垚霍恩先生……」

  「什麼事,奎恩先生?」

  「如果你晚上看到有人在這裡走動,別感到意外,那一定是你的客人,出來翻冰箱找東西吃的。」

  迪茲笑笑走開了,做了個寬大而友善的揮手姿勢。

  艾勒里真的很為他難過,也為自己難過。

  勞拉留了一頓大餐給他。在平常,在餓了一整個下午之後,艾勒里一定會大口大口地吃。但是現在,他沒什麼胃口。他慢慢咀嚼著烤牛肉和色拉,慢到足以讓垚霍恩睡著。

  然後,手裡拿一杯咖啡,輕手輕腳地進了書房。

  他坐在主人書桌後面的椅子上,轉了一下,讓他的背對著門。然後他把那鼓鼓的米色信封從口袋裡拿出來,很快地翻了一下。他一眼就看到,所有鈔票都是連號的,而且是直接從財政部出來的。他把錢放回信封,再把信封放回口袋。

  接著,把迪茲給他的那張紙條從口袋裡抽出來。

  他口袋裡的錢,就是前一天晚上垚霍恩保險箱裡失竊的現金。

  從迪茲開始說起這件竊案的那一刻起,艾勒里就毫不懷疑會有這樣的發現,他只是要找到證明而已。

  現在,有另一件事要處理了。

  「你可以進來了,霍華德。」艾勒里說。

  霍華德走進來,還眨著眼睛。

  「關上門好嗎?」他默默地服從,他穿著睡衣,也披著外套,赤腳上穿著鹿皮似的拖鞋,「你知道嗎,霍華德,你在這方面實在不怎麼樣。你聽到多少?」

  「全部。」

  「而你等著我去吃飯回來,看看我會怎麼做?」

  霍華德在他父親的皮椅邊緣坐下,他的大手抓著膝蓋:「艾勒里……」

  「省下那些無謂的解釋吧,霍華德,你昨天晚上從你爸爸的保險箱裡偷走了這些錢,而這些錢現在在我的口袋裡,霍華德,」艾勒里身體向前傾,「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把我逼到什麼樣的處境?」

  「艾勒里,我太慌亂了,」艾勒里幾乎聽不到他的聲音,「我沒有這麼多錢,但是我一定要想辦法得到……」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你是從你爸爸的保險箱裡拿的?」

  「我不想讓莎麗知道。」

  「哦,莎麗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能在湖邊告訴你,或者在路上,因為她一直都在場。」

  「你可以在下午或晚上來告訴我啊?當時只有我一個人在客房裡?」

  「我不想打擾你工作,」霍華德猛一抬頭,「不,那不是真的原因。其實,我是害怕!」

  「害怕第二天我會反悔?」

  「不只這樣……艾勒里。這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做這樣的事,而且對象是我老爸……」霍華德遲緩地站起來,「這錢是一定要付的。我不期望你相信我,但這真的不是為了我自己,也不是為了莎麗。我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麼懦弱。我可以在今晚就告訴爸爸——現在就告訴他——男人對男人——我可以告訴他,要他和莎麗離婚,然後我要和她結婚,如果他打我,我會自己站起來,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

  ——這點我相信,你甚至會因為這樣做而感到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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