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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萊納醫生禮貌地咳嗽,輕輕地拍著手:「非常有趣,奎恩,真的。我不知道看小說會不會讓我更感動。在另一方面來說,你的故事裡有一些個人的隱喻,我很佩服其原創性,但它不會不激怒我。」他轉向穿藍制服的高壯警員,「當然囉,隊長,」他笑道,「你不會相信這種故事吧?我相信奎恩先生驚嚇之余有一點瘋狂了。」

  「你別忙了,醫生,」艾勒里歎道,「我們現在在這裡這個事實就證明了我所說的事。」

  「你必須要加以解釋。」隊長說著,他似乎深不可測。

  「我的意思是我們現在就在早先的白屋裡。我引你回到這裡的,不是嗎?而且我還可以引領你到孿生的白屋去,因為現在我已經知道幻象的本質。我們今天傍晚離開了之後,所有的人都回到這間屋子。另外一間白屋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他們不再需要它了。

  「至於地理上的伎倆,我想到我們走的岔路有一段好幾裡的彎路。兩條車道都是從同一條路分出去的,一條比另一條遠大約六英里,因為是彎路,就像是數字9。道路有一個大轉彎,繞一圈回來可能要兩倍的路程,所以一隻烏鴉在這兩間屋子間飛動可能有一英里的距離,但走彎路的話就有六英里遠。

  「當柯勒妮亞號靠岸的那天,萊納醫生開車載索尼和麥休小姐及我到這裡來的時候,他刻意避開會通往替代屋的道路,直接開到這裡,原始的這間屋子。我們並沒有留意到第一條車道。

  「索尼的車子刻意地被弄壞以避免他開車。開車的人會注意路標而乘客很少注意或根本不注意,甚至在索尼前兩次造訪麥休時凱斯也特地去接他——表面上是『帶路』,實際上則是避免索尼本身熟悉道路。第一天也是萊納醫生載我們三個來這裡的。他們今晚同意我開車離開,那是因為他們認為這是一趟單程路線,我們是從替代屋出發的,那是離鎮上比較近的屋子。我們不可能會經過第二條車道而起疑心,而且他們知道短多了的車道不會加強我們的知覺。」

  「但即使是如此,奎恩先生,」警察說道,「我看不出來這些人想達到什麼目的。他們不能期望能騙你們一輩子。」

  「沒錯,」艾勒里叫道,「但不要忘了還沒等我們弄懂這些伎倆的時候,他們已經染指了麥休的財產並隨之消失了。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所有的幻象都是為了要給他們時間嗎?有時間可以在無干擾的情況下拆除黑屋,必要的話把它夷為平地,以找出隱藏的金子財富?我相信如果你去看看隔壁的房子,你會發現那只剩下一個搖搖欲墜的空殼了,所以萊納和凱斯才不斷地不見。他們輪流到黑屋去,一英寸一英寸地拆掉房子,瘋狂地找尋著藏金子處,而那時我們都被困在替代屋裡,因為超自然的現象,所以當我貿然試圖尾隨凱斯留在雪地上的足跡時,才會有人——可能就是這位可敬的醫生——跟在你身後溜出屋子,索尼,打了我的頭。我不能接近原先的屋子,否則整個幻象就會曝光了。」

  「那金子怎麼了?」索尼憤憤不平地問道。

  「就我所知,」艾勒里聳聳肩說,「他們已經找到了並再度把它藏起來。」

  「喔,可是我們並沒有。」萊納太太嗚咽地說,在她的椅子裡扭動不安,「赫伯特,我告訴過你不要——」

  「白癡,」胖子說道,「蠢豬。」

  她縮了一下,好像他打了她。

  「如果你沒有找到財產,」隊長率直地對萊納醫生說,「今天晚上你怎麼可能會讓這些人走呢?」

  萊納醫生抿著他的厚唇,舉起杯子大口地喝著。

  「我想我可以回答這個問題,」艾勒里以傷感的語氣說道,「從許多方面來看這都是整件謎題中最重要的部分,當然也是最冷酷最不值得原諒的,和它比起來其他幻象只不過是兒戲。因為這需要兩個對立的元素——愛麗絲·麥休和一個謀殺。」

  「一個謀殺!」警察驚叫,挺直身體。

  「我?」愛麗絲困惑地說。

  艾勒里點了一根香煙並對著警察揮舞著。「當愛麗絲·麥休那一天下午到的時候,她跟我們一起進入黑屋。在她父親的臥室裡她發現一個古舊的彩色石版畫——我發現它不在這裡,所以它應該還在另一間白屋裡——畫著她早逝的母親年輕的時候。愛麗絲·麥休撲向那個彩色石版畫就像是難民看到一碗飯一樣。她解釋說她只有一張母親的相片,而且很不清楚。她是如此珍惜這個意外發現,所以她把它帶在身邊,帶到白屋——這間屋子。然後她把它放在壁爐那邊的爐架上明顯的位置上。」

  那個高壯的人皺起眉頭,愛麗絲坐得非常挺直,索尼看起來很困惑。

  接著艾勒里把香煙放回嘴裡繼續說道:「但是今晚當愛麗絲·麥休在我們的陪同下離開白屋時,這應該是最後的機會,她完全遺忘了她母親的彩色石版畫,那個第一天帶給她如此狂喜的紀念品!她不可能會忽略了那段興奮的時刻。不久之前,她才把她的皮包放在爐架上,就在彩色石版畫的旁邊。她折回爐架去拿她的皮包,經過彩色石版畫卻沒瞥上一眼。因為這東西對她的情感價值是無與倫比的,她自己也說過,在這兒所有的產業裡,只有這東西是她絕不會丟下的,如果她一開始會拿了這東西,她離開的時候也一定會帶著。」

  索尼叫道:「你到底在說什麼,奎恩?」他的眼睛望著那女孩,她則好似被膠粘在椅子上了,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我是說,」艾勒里簡短地說,「我們都瞎了。我要說不單單只有房子是假的,還有一個女人,我說的是,這個女人不是愛麗絲·麥休!」

  經過了不知道多久以後,那個女孩抬起眼睛來,所有的人,包括在場的警察,都沒有任何動靜。

  「我計劃了一切,」她奇特地說道,聲音也不再高亢,「除了那一點。而這一切都進行得這麼美好。」

  「喔,你騙得我好利落,」艾勒里慢條斯理地說,「昨天晚上在臥室裡的那場戲……我現在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位萊納醫生半夜潛入你的房間,向你報告在黑屋搜尋的進度,或許要催促你說服索尼和我今天離開——不計任何代價。我剛好經過你房間外的長廊,絆倒了,跌在牆上發出聲響。我根本不知道闖入者是誰以及他的目的何在,你們兩個立即就營造出那場狡猾的騙局……演員!你們兩個錯失了舞臺的生涯。」

  那胖子閉上眼睛,他似乎睡著了。那女孩則喃喃自語,帶著一種疲憊地蔑視:「沒有錯過,奎恩先生。我在戲院裡待了好幾年。」

  「你們是魔鬼,你們兩個。從心理學來看這個計劃是惡魔天才的概念。你們知道在這個國家裡除了憑照片外沒有人認識愛麗絲·麥休。除此之外,從愛麗絲的照片看起來你們兩人長得很像。而你知道麥休小姐在索尼與我的陪伴下只有幾個小時,而且大部分的時間是在光線陰暗的轎車裡。」

  「老天,」索尼咕噥著,恐懼地看著那女孩。

  「愛麗絲·麥休,」艾勒里莊嚴地說,「走進這間屋子然後由萊納太太陪同上樓去。然後那個英國女孩愛麗絲·麥休就再也沒有出現在我們眼前,走下樓來的是你,你在過去六天裡刻意地躲避索尼的眼光,如此他甚至不會懷疑你的存在。當索尼帶著愛麗絲·麥休的照片和她那些巨細無遺的信件到這裡來的時候,你或許已經構想出這整個計劃,你長得和真的愛麗絲·麥休很像,足以在兩個不熟識愛麗絲·麥休的人面前假扮愛麗絲·麥休。第一天晚上當你下來吃晚餐時,我是覺得你看起來有點不同,但我只認為是因為我第一次看到你梳妝,而且沒有外套和帽子。當然了,在那之後,我愈多看到你,我愈記不清真正的愛麗絲·麥休的長相,所以變得愈來愈相信,不自覺間你就是愛麗絲·麥休。至於高亢的聲音和經過長途車程所染上的感冒,則是很聰明的策略,可以掩飾避免不了的音質差異。唯一的危機出在費爾太太身上,我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把謎底告訴我們了。她認為你是她的女兒奧麗維亞。那是當然,因為那就是你!」

  萊納醫生無視四周漠然地啜飲著白蘭地。他的小眼睛定在好幾英里外的某一點上。年老的費爾太太呆呆地望著那女孩。

  「你甚至也考慮到這個危險,而讓萊納醫生事先告訴我們那個捏造的故事,什麼費爾太太的『錯覺』以及奧麗維亞·費爾在幾年前在車禍中『喪生』的事。喔,真令人佩服!但即使是這個可憐的東西,年老了意志薄弱,也因為聲音和頭髮這兩項最容易辨認的特徵都不吻合而被騙了。我相信你是在萊納太太把真的愛麗絲·麥休帶到樓上去時,以她作為模特兒來整理你的頭髮……如果不是為了那件事,我覺得我也轉而欽佩你了。」

  「你真聰明,」奧麗維亞·費爾冷冷地說,「真是個令人著迷的怪物。你是什麼意思?」

  艾勒里走向她並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愛麗絲·麥休不見了,而你取代了她的位置。你為什麼要取代她?有兩個可能的原因。第一——要讓索尼和我儘快離開這個危險區域,然後以『放棄』財產為由支開我們或解雇我們,身為愛麗絲·麥休將會是你的特權。證據呢,你執意吵嚷著要我們帶你離開。第二——對這個計劃具有無比的重要性,如果你的同夥不能在短期間內找到金子,在我們眼中你還是愛麗絲·麥休,你可以在你覺得適當的時候處理房子,不管金子什麼時候找到,那都是你和你的同夥的。

  「但是真正的愛麗絲·麥休不見了。對你這個冒牌貨來說,要長期裝扮好以取得愛麗絲·麥休的繼承權,愛麗絲·麥休必須永遠地不見。為了要讓你擁有她的合法繼承並且歡樂地享受其果實,愛麗絲·麥休必須要死。而那個,索尼,」艾勒里突然住嘴,用力地抓著那女孩的肩膀,「就是我說除了消失的房子之外我們今天晚上要處理的事。愛麗絲·麥休被謀殺了。」

  屋外傳來三聲喊叫,伴隨著狂喜的聲調。接著他們突然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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