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上帝之燈 | 上頁 下頁
二〇


  「我檢查過六個嫌犯的口袋,還是沒有光源的線索。一根火柴棒都好,雖然我明明知道不可能靠火柴,因為這是預先設下的陷阱,兇手顯然引誘了被害人進入黑暗之屋。他已經計劃好在這裡殺人。毫無疑問,他以前曾經來過這裡,看到這裡完全沒有照明設備,因此他事先就妥善準備了照明的方法。他不大可能會仰賴火柴,當然他會比較偏向使用手電筒。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甚至是燒過的火柴都沒有。如果不在他身上,是不是他丟掉了?但丟哪兒呢?沒有找到,房間裡或走廊裡都沒有。」

  艾勒里停下來抽口煙:「所以我得到了一個結論,」他慢慢地說著,吞雲吐霧,「光線必定是由被害者身上發出的。」

  「不可能!」杜瓦先生張口結舌,「沒有人會笨到——」

  「當然是不自覺的。不過他可能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提供了光。我檢查過死去的哈迪醫生。他穿深色的衣服,沒戴手錶也不會有夜光的指針。他身上沒有吸煙的器具,顯然是個不抽煙的人,那麼也沒有火柴或打火機。沒有會發光的東西足以解釋兇手怎麼能看到他且瞄準他。那就是說,」他喃喃說道,「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性了。」

  「什麼——」

  「請你們大家把燈籠和手電筒弄熄好嗎?」

  有一瞬間沒有任何反應,然後燈光陸續熄滅,終於房間又回到艾勒里剛進來時那樣黑不可測了。

  「留在原位,拜託,」艾勒里簡短地說,「不要動,每個人。」

  最初沒有任何聲音,除了靜止不動的人的沉重呼吸聲。艾勒里的香煙也熄滅了,接著有個輕微的沙沙聲和尖銳的滴答聲,在眾人駭然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方形的光點,不比一張骨牌大,模模糊糊還帶有珍珠光澤,在房間裡移動。它直線前進,像是要回家的鴿子,接著第二個光點出現且附著在第一個光點上,然後,又附著到第三個光點上了。

  「小小的一個示範,」艾勒里冷冷地說道,「大自然提供給他任性的子女的一個奇跡。磷,毫無疑問。以顏料形態出現的磷。如果,舉例來說,兇手在被害人進入黑暗之屋前把它抹在被害人的外套上——或許是在人群推擠中——他就保證可為他的犯罪行為提供足夠的光芒。在完全漆黑的地方他只要尋找磷光記號就行了。然後在黑暗中十二英尺處發射四槍——對一個好槍手來說不算什麼——彈孔消除了大部分的磷光顏料,剩餘的也被湧出的鮮血沖掉了……兇手可以逍遙了……是啊,是啊,非常聰明。不,你休想!」

  第三個光點突然急劇向前,消失了,出現了,一直朝向綠箭頭的房門前進……發出了砰然之聲,嘩啦之聲,都是激烈格鬥的聲音。燈光猛地打開,彼此交錯。眾人照亮了地板,艾勒里和一個人無聲地扭纏在地上。在他們身旁丟著顏料盒,打開的。

  齊格勒隊長跳過去,用他的警棍敲打那個人的頭,他呻吟著向後倒下,失去知覺了。是那個畫家,亞當斯。

  * * *

  「但你怎麼知道是亞當斯呢?」過了一會兒,等到秩序大致恢復後齊格勒問道。亞當斯倒在地上,上了手銬;其他人圍在四周,有的臉上是解脫的神情,有的是恐懼的。

  「靠著一個奇怪的事實,」艾勒里喘著氣,把自己身上拍乾淨,「迪居那,不要再弄了!我沒事了……是你自己告訴我的,隊長,你說你發現亞當斯在黑暗裡闖蕩,而且他抱怨說他要出去卻找不到出口。(他當然會如此!)他說他知道應該跟著綠箭頭走,可是他照辦了卻又更深入迷宮裡。但是如果跟著綠箭頭走怎麼可能會如此?任何綠箭頭都可以把他帶到筆直的、沒有花樣的走廊裡,再通到出口。那麼他既沒有跟著綠箭頭走而他又沒有理由說謊,這就一定表示——據我的推論——是他以為他是跟著綠箭頭走,但他跟的實際上卻是紅箭頭,因此他只好繼續在房間和房間之間摸索。」

  「但是怎麼——」

  「非常簡單。色盲,他患的是常見的紅綠色盲。毋庸置疑,他並不知道他有這個毛病,很多色盲的人都不自知。他原本希望快速脫逃,在屍體被發現之前,因此他要仰仗綠箭頭來保證他能脫逃。

  「但那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宣稱是個畫家。噢,一個整天與顏色為伍的人幾乎不可能會是個色盲。他發現自己被陷住了,被紅箭頭所誤導,由這個事實就可以證明他不知道自己是紅綠色盲。但我看過他畫的風景畫和海景,我發現它們都很正常。所以我知道那些不是他畫的,他是偽裝的,他根本不是一個畫家。而如果他是偽裝的,他當然嫌疑重大!

  「接著,我把這一點和對光源的推論拼湊在一起,我立刻就有了全盤的答案。磷光顏料——顏料盒,而且他是早哈迪一步進入黑暗屋的……其他的就純粹是演戲了。他覺得使用磷光顏料——顏料盒對他一點風險都沒有,因為若有人檢查顏料盒一定會在光亮之處,而那時這種化學物質的發光特性在光亮下卻看不出來。這樣你就清楚了。」

  「那麼我丈夫——」克拉克太太啞著聲音說,看著地上失去知覺的兇手。

  「但是動機呢,朋友,」杜瓦先生提出異議,擦拭著前額,「動機!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為什麼——」

  「動機?」艾勒里聳聳肩,「你早就知道動機了,杜瓦。事實上,你知道——」他停下來突然跪到蓄鬍子兇手身旁,手一抹拉下了——鬍子。克拉克太太尖叫並踉蹌後退。「他甚至想法子改變了他的聲音。這位,我想,就是你那位不見了的丈夫克拉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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