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上帝之燈 | 上頁 下頁
一六


  警局的齊格勒隊長撥弄完手指關節之後吼道:「這是報復,奎恩先生。從他的口袋裡找出來的。只是誰是梅姬,誰又是那個『起疑』的傢伙呢?丈夫,你認為是嗎?」

  房間裡到處都是光束。警察的手電筒光束彼此交叉成一個詭異的圖形,就像這房間的形狀一樣奇怪。一個警員把燈籠高舉在死者上方作為中心點,有六個人一字排開地站在一面牆前,其中五人仿佛被催眠般地直愣愣看著光束的中心點,第六個人——那個白髮老人,還是倚著高挑年輕女郎的手臂——則望著他的正前方。

  「嗯,」艾勒里說著,粗略地看了看被拘捕來的人,「你確定沒有別的人躲在黑暗屋裡了,齊格勒隊長?」

  「全部都在這裡了。杜瓦先生把機器關掉了。他自己帶著我們,搜索每一個角落和縫隙。既然沒有人離開這裡,那兇手一定是這六個人中的一個。」警察冷冷地看著他們,每個人都很畏縮——只有那老者除外。

  「杜瓦,」艾勒里叫著。杜瓦先生嚇了一跳,他的臉像死人一樣蒼白,「有沒有『秘密』的通道可以離開這裡而不被看到?」

  「啊,沒有,沒有,奎恩先生!我可以馬上提出藍圖副本,讓你看……」

  「那倒不必。」

  「組合通道是唯一能出去的路,」杜瓦結結巴巴地說,「呃,這該發生在——」

  艾勒里輕輕地對著一個靠著牆、穿著深灰衣服的優雅女士說:「你是梅姬,對不對?」他現在想起來了,在外面與迪居那和杜瓦先生一起聽解說員說明的時候,六個嫌犯中只有她是他沒見過的,她一定在他們之前就進了黑暗之屋。其他五人都在這裡——高高的年輕女郎和她古怪的父親,戴著藝術家領帶的蓄鬍鬚者,結實的黑人青年和他的漂亮女伴,「你的名字,請問——你貴姓?」

  「我——我不是梅姬。」她輕聲說著,向後退縮著躲開。她的哀傷的眼睛下方有兩道紫色半新月形的陰影。她大概三十五歲,曾經也是個美麗的女人。艾勒里有一個奇怪的感覺:不是因為年齡而是恐懼毀了她。

  「那是哈迪醫生。」那位高挑的女郎突然啞著聲音說道。她抓著父親的手臂,似乎已經對她所說的話感到後悔。

  「誰?」齊格勒隊長很快地問道。

  「那個……死者。安士倫·哈迪醫生,眼科專家,紐約市的。」

  「沒錯,」跪在死者旁邊的小個子說道,他把東西丟給警察,「這是他的名片。」

  「謝謝,醫生。你叫什麼名字,小姐?」

  「諾拉·萊斯。」高挑的年輕女郎抖著說,「這是我父親,馬修·萊斯。我們對這件——這件可怕的事一無所知。我們今天只是到歡樂園來玩的。如果我們知道——」

  「諾拉,親愛的。」她父親溫柔地說著,但是他的眼睛和他的頭部都沒有離開固定的位置。

  「所以你認得死者,嘿?」齊格勒不親切的臉孔變得極為多疑。

  「請容我說,」馬修·萊斯開口。他的聲音裡有柔和的音調,「我們認識哈迪醫生,我女兒和我,不過只是在他專業領域之內。齊格勒隊長。他治療我一年多,然後他幫我做了眼部手術。」一抹痛苦閃過他如臘像般的五官,「白內障,他說……」

  「嗯,」齊格勒說著,「手術——」

  「我完全瞎了。」

  接下來是一陣駭人的沉默。艾勒里搖搖頭對自己的茫然無知感到氣惱,他應該知道的。那老人的無助、怪異、固定的眼神,模糊的笑容,還有慢吞吞的步履……

  「這位哈迪醫生得對你的眼盲負責嗎,萊斯先生?」他突然問道。

  「我沒有這樣說,」老者低語,「這無疑是上帝之手。他做了他所能做的,我已經瞎了兩年多了。」

  「你知道哈迪醫生今天會在這裡,這個地方嗎?」

  「不知道。我們有兩年沒見過他了。」

  「當警察找到你們時,你們在什麼地方?」

  馬修·萊斯聳聳肩:「前方某處。靠近出口,我相信。」

  「那你們呢?」艾勒里詢問那對黑人情侶。

  「我的名字是——是,」黑人結結巴巴地說,「喬·瓊斯,先生。我是個拳擊手。輕量級的,先生。我不認識這個醫生。我和傑西只是到這裡來玩的。我們——」

  「老天。」黑美人嘟囔著,緊緊地抓著同伴的手臂。

  「那麼你呢?」艾勒里詢問那位蓄鬍子的人。

  他用一種幾乎是法國式的姿勢抬起肩膀:「我怎麼樣?這一切我完全陌生。我幾乎整天都在岩石旁邊畫著海景和風景畫。我是個藝術家——詹姆士·奧拉佛·亞當斯,任你差遣。」他的態度有一點敵對,幾乎是冷笑,「你可以在樓下寄物處找到我的顏料和畫作。我不認識這個死者,我希望我沒有被這個可怕的地方所吸引。」

  「可怕的——」杜瓦先生喘著氣說,他氣壞了,「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他叫著,向蓄鬍子的人逼近,「我是杜德尼·杜——」

  「好了,好了,杜瓦,」艾勒里安撫他,「我們無意把藝術家氣質的衝突牽扯進來,不管怎樣,不是現在,亞當斯先生,機器停止的時候,你在哪裡?」

  「前方某處。」他的聲音有一點刺耳,聽起來似乎是他的母音不協調,「我正在找路要走出這個地獄,我受夠了,我——」

  「沒錯,」齊格勒隊長打斷他的話,「我本人找到他的。他對自己大聲咒駡,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他對我說:『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走出這裡?解說員說我們一定要跟著綠箭頭走,可是那也只不過到另外一個可笑的惡作劇的房間去。』類似這樣的話。那為什麼你這麼快就要出來,亞當斯先生?你知道什麼,是吧?好吧,現在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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