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然後是第八天 | 上頁 下頁 | |
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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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仍舊跪在那兒,不停地咕濃著,但他說的話在埃勒裡聽來毫無意義,埃勒裡的思想又四處漫遊去了。忽然,埃勒裡驚詫地發現,自己剛才出於條件反射伸去攙扶老人的手,此刻正按在老人帶頭罩的腦袋上哩。怎麼會擱到那兒去了呢?當然是無意中扶到那兒的。我的天哪!他想道,老人會以為我是在為他祝福呢。他忍住了想笑的衝動。這位可敬的老人這會兒說的話他一點兒也聽不明白——用一些聽不懂的詞在快速地喃喃自語,也許就是一通祈禱吧。 埃勒裡清醒過來了。老人也已站起身來,並且握住了埃勒裡的手;他那奇異的眼睛裡有某種像是激動(雖然不完全是激動)的神情,還有某種不大像關切(儘管差不多就是關切)的神情。 接著,他相當清晰明瞭地對埃勒裡說道:「耕耘的時節已成過去,等待的日子也已終了。」 埃勒裡在記憶中搜尋著。這位老隱士在引經據典嗎?沒有結果,埃勒裡什麼也沒想起來。那麼那位年紀較輕的隱士這會兒到哪兒去了? 「正是收穫打穀的時候,而那大動盪即將臨頭。」 哦,想不起來,埃勒裡認定,這些話他聽著一點都沒有耳熟的感覺。 「你是那第一位嗎?」 這句問話在埃勒裡耳邊不停地迴響著。 「第一位?」他愚鈍地重複道。 「第一位。他是那當我們遭動盪之時向我們走來,並為那第二位預備道路的。世界得讚美了。」 這下清楚了——他發Wor'd音的時候,中間是有一個輕微的停頓。不過這又能說明什麼呢?埃勒裡也只能探尋地凝望著那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重複著:「第二位?」 老人緩緩地點點頭:「那第二位就是第一位,而第一位也就是那第二位。正如書中所言。 我們感謝你,哦,世界。」 要是換一個人說出這番話來,埃勒裡也許會當它是無意義的廢話,或是對某一部偽經的意譯,一聽了之。然而這個人——「這老老老人」 ——讓人不得不肅然起敬,也幾乎不得不相信他。 「你是誰?」埃勒裡問。 「事實上,你知道我是誰,」那先知模樣的嘴上帶著莊重的微笑,「我就是那老師。」 「那麼這是什麼地方?」 一陣沉默,短暫的。然後:「我都忘了你是外鄉人,儘管你的到來是世界必定要隨後跟從的徵象。我們此刻所站的地方,人稱克魯希伯山,而我們的下面,是奎南山谷。這名字你知道的,既然那就是你自己的名字。身為何人,無不自知。」他鞠了一躬。 「我的天哪!」埃勒裡想道,他把自己錯當成另一個人了,一個他一直在等待著的人。這真是一出由巧合演成的悲喜劇,除了發音相近之外,再沒有任何現實的根據。但是,他把我錯當成了誰呢?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埃勒裡,他十分謙卑而恭敬地拜倒了,以為自己說的是「埃爾羅伊」—— 「你呵,上帝,眷顧我啊。」他把我當成了…… 埃勒裡無法相信。 透過自己正與之搏鬥的昏暈,他聽見老人——「老師」——說道:「我的人民不知道將會發生的神秘之事;不知道正要降臨在他們頭上的麻煩;也不知道當雹暴把莊稼摧毀在地裡的時候該如何救助他們自己。以往他們像孩子一樣地生活著。當大火熊熊燃起的時候,他們會怎麼樣呢?」 他握緊了埃勒裡的手:「來吧,」他說,「留下來跟我們在一起吧。」 埃勒裡聽見自己仿佛很遙遠的聲音在發問:「要待多久?」 老人說:「到完成了你的工作吧。」 他把長棍夾到胳膊底下,另一隻手仍掩在袍子裡(還拿著那個喇叭嗎?——到底有個喇叭嗎?),他在前面輕輕拽著埃勒裡,開始順著山的內坡向下走去。 埃勒裡由此踏進了另一個世界,而驀然呈現在眼前的景象,讓他驚奇得差點兒叫出聲來。剛剛還在一片幹沙禿石的荒漠之中,一轉眼便已置身於滿眼草木莊稼的蔥綠而肥沃的土地上了。在綿連一圈兒的山所圍抱的這塊盆地裡,土地都被築成了梯田;犁出的田壟蜿蜒著自然的等高線。 黃昏的靜謐中,他聽到了悅耳的涓涓流水聲,循著聲音的方向轉過身,他看見一道小溪從地下湧出,依順地沿著為它布好的渠道流去。很顯然,在某位大師名手憑著愛心和技能的指點下,荒漠被改造了,從而,沒有一粒種子、一滴水會被浪費。 這會兒,走下了很長一段山坡之後,他才剛剛發現下面有個村落。那裡有足以組成一個村莊的房子——有五十幢吧,他估摸著,大部分都很小,只有很少幾幢大一些,而且所有房子的構造都極其簡單。這時,吹來一陣傍晚的微風,他隱約聽見了人的說話聲;微風中還夾著一股煙味兒,他看見那煙在屋舍上面低低的半空中嫋嫋盤桓著。 是那燃燒的艾藺的氣味。 他們還在半山坡上走著,太陽從西邊山肩上倏地便沉落了。 巨大的陰影迅速籠罩了整個山谷——老人怎麼叫它來著?——奎南山谷。 埃勒裡打了個冷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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