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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柯利驚魂不定地站起來，兩眼望著父親，身子晃來晃去；維利警官把他推回到椅子上，站在他身旁看住了他。

　　吉特突然發出一聲怪叫，眾人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她已經像一隻兇猛的母老虎一樣撲向了格蘭特，用尖利的手指扼住了後者的咽喉。格蘭特一動不動，毫無反抗的意思。

　　艾勒里沖上前去叫道：「霍恩小姐！看在老天的面子上，別這樣！」

　　她鬆開了手，棕色的臉上滿是憤怒而厭惡的神情。她逼近他的臉，一字一句地咬著牙說：「只要我還活著，就得想法子殺掉你這兩面三刀的惡棍！」

　　格蘭特身上掠過一陣戰慄。

　　「托馬斯，」奎恩警官麻利地吩咐說，「我來照管這些人，你把我兜裡的槍掏出去送到總部的諾爾斯那裡去，讓他檢側一下。我們在這兒等著。」

　　維利警官奉命而去。奎恩警官朝屋裡的人厲聲道：「誰也不准動一動。你！格蘭特，坐下！霍恩小姐，你也坐下。還有你，年輕人，老實呆著。」奎恩警官手裡的槍管在他們面前劃過一道弧線。

　　艾勒里輕聲歎了口氣。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電話鈴才響了起來。格蘭特父子和吉特都打了個冷戰。

　　「都坐著別動。」奎恩警官語氣溫和地說，「艾勒里，去接電話。一定是諾爾斯打來的，要不就是托馬斯。」

　　艾勒里走到電話機前，他一聲不響地聽了一會兒，接著就掛上了電話。

　　「怎麼說？」奎恩警官問，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幾個人。

　　格蘭特一動不動。用近乎痛苦的眼神盯著艾勒里的雙唇。這簡直就像在法庭上犯人熬過陪審團做出決議，盯著大法官的嘴唇宣讀生死攸關的判決。

　　艾勒里低聲說：「警官報告說，那正是殺死了霍恩和伍迪的那把槍。」

　　吉特悚然一抖，眼神變得瘋狂和兇暴——就像野生動物突然被強光晃了眼睛或意識到危險臨近時的反應。

　　「把手舉起來，格蘭特，」奎恩警官厲聲道，「我以你具有謀殺巴克·霍恩及獨臂伍迪的嫌疑逮捕你。我有義務警告你——你所說的話有可能於你不利……」

　　第二十七章　阿基裡斯的腳踵

　　埃勒裡·奎恩對新聞藝術從不熱衷。他總是儘量少看報紙；保守的消息他覺得乏味，而聳人聽聞的消息又叫他噁心。

　　但是星期一的早晨，他發現自己走在通往總部的人行道上時，有違常情地從報童手裡買下了四種不同的報紙，連那報童接過他的硬幣時都感到驚訝。

　　當然沒有必要向報童解釋他突然改變習慣的原因，他只是朝那個報童點了點頭，就飛快地朝那座灰色的巨大建築走去。

　　他見到奎恩警官的時候，後者正在朝電話聽筒大喊大叫。艾勒里坐下來等候，隨便翻看著剛買來的報紙。瘋狂比爾·格蘭特因涉嫌殺人被捕的消息自然上了各報的頭版，有關消息連篇累牘，獲得十分慷慨的數版空間。巨幅照片上是老藝人線條淩厲的臉；那雙哀怨的眼睛筆直地朝他投來質問的目光。大號字碼的通欄標題分別稱他為「嗜殺成性的惡魔」、「叛友者」、「西部敗類」以及「野蠻競技的發家者」。

　　奇怪的是，艾勒里只看了看標題，掃了一眼文章的篇幅，並沒去仔細閱讀下文。很快他就放下報紙，平靜地抄著手望著他的父親。

　　「今天早晨都發生什麼事了？」他輕鬆愉快地問。

　　「哦，事兒多了。格蘭特麼——死不開口，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奎恩警官說，「但我們最終會有突破的。問題是，我們找到了槍。諾爾斯說，從格蘭特房間裡搜出的手槍絕對是這兩樁謀殺案的作案兇器。」奎恩警官停了一下，眼裡掠過一抹思慮的雲霧，「不過很怪，」他慢慢地說，「諾爾斯好像隱瞞著什麼事情，這個諾爾斯！」他聳了一下肩膀，「一定是我的錯覺。那傢伙一向冰清玉潔。我什麼時候能聽到你的說法兒啊，我的小祖宗？局長大人整個上午都在催問進展。」

　　「千萬別跟我說那位大人又對推理感興趣，」艾勒里咕味著說，「他不是死盯著結果嗎？行啊，你就給他結果，給了吧？你也抓住了兇手，可算是對紐約當局『到港交貨』了。證據確鑿——不是嗎？他還想要什麼？」

　　「可是，」奎恩警官說，「他也是個十足的俗人，也對細節感興趣。況且，想想看，」他試探地瞥了一眼艾勒里，又加上一句，「我自己也有些糊塗。格蘭特怎麼會那麼隨便地安置那把槍呢？對一個連殺兩人的兇犯來說，這不是有點兒太笨了嗎？特別是，他竟能兩次在我們的鼻子底下把那把槍帶出運動場。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我想……」

　　「別想了，」艾勒里說，「柯利來過嗎？」

　　「火急火燎地給我打了三次電話了。那孩子快要垮掉了。似乎格蘭特連個律師都懶得找——乾脆就拒絕請律師。真搞不懂。他兒子都要瘋了。吉特……」

　　「吉特怎樣？」艾勒里突然注意地問。

　　奎恩警官聳了下肩膀：「早上她也來過。要求對格蘭特處以極刑。」

　　「這很自然。」艾勒里說。臉上的表情就像突然從雪茄裡品出一種怪異的味道。

　　艾勒里在警察總局四周轉悠了整整一天，似乎在焦慮地等待著什麼。只要刑偵部的探員前來向奎恩警官做彙報，他都會緊張地盯著門口；抽了無數支雪茄，在樓下大廳裡打了好幾個電話。

　　下午，曾經三次有人前來請求他解釋案情，都被他微笑著拒絕了。他搖著頭回絕了地區法官辛普森，三個新聞記者以及局長本人。艾勒里一邊應付著纏在身邊的人，一邊探頭望著門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樣子。

　　但是一整天都沒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六點鐘的時候，他跟著奎恩警官離開了警察局總部，乘坐地鐵進了城。

　　六點半，兩人安靜地坐到餐桌前，但是都沒有胃口。

　　七點鐘，門鈴響了，艾勒里嗖地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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