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美國槍之謎 | 上頁 下頁
六五


  來訪者是吉特·霍恩;面色蒼白、形容憔悴、神情緊張。

  「請進來,」艾勒里溫柔地說,「坐下吧,霍恩小姐。你終於決定來了,我太高興了。」

  「我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或是想些什麼,」她低聲說著,坐在椅子上,「我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走了。我已經完全——完全……」

  「這不能怪你,」奎恩警官同情地說,「突然發現好朋友原來是真正的敵人,這的確難以承受。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讓這種情緒總是攪擾我自己——或是別人的感情。」

  「你是說柯利?」她搖了搖頭,「不可能。哦,那也不是他的錯,只不過……」

  門鈴又響了,迪居那跑過去開門。不一會兒,柯利出現在房間裡。

  「你們還想叫我怎麼樣……」說話間,他看見了吉特。

  兩人無言地對視了一會兒。

  她的臉紅了,想站起來,又停在半路。柯利的樣子很慘,耷拉著腦袋。

  「別走!」艾勒里小聲但堅決地說。她望著他,有些驚訝。

  「我想讓你留在這兒。特意請你多耽擱一會兒。不要跟柯利過不去。請坐下,霍恩小姐。」

  她坐了回去。

  迪居那嫺熟地忙碌著,不一會兒就為大家端來了茶盤。

  令人尷尬的氣氛很快就被杯盞清脆悅耳的碰擊聲沖散了。

  似乎有了一種默契,談話轉到了輕鬆的題目上,不出十分鐘,艾勒里就成功地使他們笑逐顏開了。

  然而在這十分鐘之後,談話又持續了很久,一小時,兩小時……談笑漸漸冷落了下去。奎恩警官越來越坐不住了。艾勒里則顯得過於熱情和掩飾不住的焦躁;他走來走去、東拉西扯、微笑、皺眉、吸煙,還殷勤地給客人遞煙送火兒、斟茶倒水……他完全像換了個人,反常得讓人起疑。儘管——也許是恰恰由於他的努力,氣氛變得越來越令人難以忍受,每個瞬間都像是漫長的一年。直到最後,艾勒里終於放棄了這種瘋狂炮製歡樂氣氛的荒唐努力,大家也終於靜了下來。

  準確地說,就在九點整,門鈴響了三聲。

  這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了凝重的沉默,使奎恩警官開始拂弄自己的鬍鬚,使吉特和柯利僵直地挺直了身體,使艾勒里跳繩一樣從椅子上躥到半空。

  「不,迪居那,」他急促地對照常跑去開門的孩子叫道,「對不起,我想親自去。」接著沖進門道。

  眾人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繼而是一個男人低沉的話音。

  艾勒里也說了什麼,語氣沉著而威嚴:「啊,請進,請進。我正等著你呢。」

  艾勒里從門道裡走回來,臉色像身上的襯衫一樣白。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比艾勒里還高出許多——閃身站在了他的旁邊。

  這真是個永恆的瞬間,一個時間長河裡短暫的生命極少有幸遇到的時刻。在這種時刻,蓄積已久的能量突然撞入人們的頭腦,在其中轟然爆發。

  眾人瞠目望著那個站在艾勒里身邊的人,那個人也膛目望著他們。

  此人臉上漫布著可怕的燒傷疤痕,身上穿著破爛的西部衣衫;他正是幾天前神秘地從運動場銷聲匿跡的人物——本傑明·米勒。右側凹凸不平的傷疤下透出死亡的灰白,跟他手上關節突起處的顏色毫無二致。

  「米勒。」奎恩警官迷惑地招呼了一聲,遲疑地站起身來。

  吉特猛然發出一聲怪叫,所有人的目光一起向她投去。

  她驚駭地瞪著米勒。對方的目光飛速與她的目光接觸了一下,然後就移開了。他走進客廳。吉特緊咬嘴唇左右張望著其他的人,急促混亂地喘息著,眼裡充滿抑制不住的恐懼。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柯利驚異地問。

  艾勒里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告訴他們。」

  米勒站在離客廳門口一碼之遙的地方,兩隻大手微微攥拳。他舔了一下嘴唇,開口說:「奎恩警官,是我殺死了……是我殺的……」

  「什麼!」奎恩警官大叫一聲,跳了起來,震怒的目光飛快地掃過艾勒里,「你……你什麼意思?是你殺死了巴克·霍恩和伍迪?」

  柯利輕聲罵了一句。

  米勒的拳頭鬆開又攥上。

  吉特開始小聲飲泣。

  艾勒里說:「他的確殺了伍迪,但是他沒殺巴克·霍恩!」

  奎恩警官憤怒至極,一拳砸在桌子上:「老天在上,我可沒有耐心了,趕快給我說出真相!所有這些愚蠢的鬧劇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究竟是什麼意思——米勒殺了伍迪,卻沒殺霍恩?那兩個人可能都是用同一支槍打死的!」

  「而且也是由同一只手開的槍,」艾勒里厭倦地說,「但是米勒不可能殺死巴克·霍恩。明白麼,因為米勒就是巴克·霍恩!」

  終篇 關於色譜的分析

  「最終,」埃勒裡·奎恩說,「次要的顏色都從我們想像的色輪上消失了,留下了什麼呢?一道色調均勻的彩暈,嚴整地概括了全案的始末。」

  「你這隱喻也太不著邊際了,」我有些氣急敗壞了,「叫人越聽越糊塗。我承認,這對我平庸的悟性來說,的確有點高深莫測。現在我也瞭解了那些事實,可我就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艾勒里笑了。此時已是霍恩案件結案的幾個星期之後了;轟動的餘波已經在這個罪孽橫生的世界上漸漸衰減下去。事件本身的費解與離奇也只有警界的專業人士還有幾分興趣。

  出於某些原因,我無法探究在案件明朗化之後那些專事刨根問底的新聞媒體何以如此惜言如金——寥寥數語,一帶而過,並不曾大肆發揮。巴克·霍恩神機妙算、手法高超地連傷二命,其中原委不得而知,眾多疑問無從探究。而且其間涉及的偵破過程也不見披露。總之,報刊雜誌似乎一概不予關注。而憑我自己的腦袋,根本找不出答案。

  「到底是什麼讓你如此費解?」艾勒里低聲問道。

  「整個事件!我尤其不明白的是:你是怎麼猜破這個謎的。還有,」我帶有幾分惡意地說,「就算你找對了兩個答案,也是瞎蒙上的。比如說吧,那兩起兇殺中用的手槍是怎麼瞞天過海的?」

  艾勒里呵呵地笑著吐出一口煙霧:「哦,又來了,JJ.你那麼瞭解我,竟還會對本人的專業技巧懷疑到這種程度。當然,我知道核心答案——人物的調換——出現第一個死屍幾小時後我就明白了……」

  「什麼!」

  「哦,是的。那確實是一系列推理的結果,而且我的同事們的遲鈍和盲目令我驚訝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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