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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米勒逃走了。」

  「肯定?」

  「看來是這樣。這傢伙進城以後去過的所有地方我們都找遍了——就是沒影兒。整個兒騎術團的人都在,惟獨米勒。而且沒有人知道他去哪兒了。最後有人看見他是在下午兩三點鐘的時候,出了運動場。此後就失蹤了。」

  「他帶了什麼東西走嗎?」

  「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好像什麼也沒帶。己經下了通緝令,正展開搜捕。哦,一定得抓住這傢伙。」

  艾勒里張了張嘴,但沒出聲又閉上了。

  「我調查了一下米勒過去的經歷,」奎恩警官說,「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

  「什麼?」艾勒里睜大眼睛問道。

  「什麼都沒有,他沒有背景資料。一個黑戶。對這傢伙的過去我們一無所知,他可太神秘了。好哇,這不會太久的。我想我們現在是找對了路子了。」他笑了一下,「米勒!還有格蘭特,肯定是串通一氣的。記著我的話。」

  「我連記住自己的話都挺費勁。」艾勒里說。接著他神秘兮兮地笑了,「怎麼解釋那兩發子彈自上而下射中受害者的角度?」

  奎恩警官的笑聲止住了,臉也沉了下來:「噢,那個,」他說,「那個我一直想不通。我得承認……」他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船到橋頭自然直吧。我要回中央大道去了。」

  第二十三章 魔鬼的戲法

  艾勒里繼續在大運動場裡徘徊。開始他只是漫無目的地隨處留戀——在運動中耗散體能而使頭腦集中於透徹的解析思考之中。徘徊中他看見奎恩警官那個高大魁梧、寡言少語的助手維利警官——此人遵從奎恩警官的命令在運動場內留守偵查——正兢兢業業地四下搜尋,希望能發現此前因疏忽而遺漏的證據或線索。但是除了越來越深的疑惑,他一無所獲。維利暗自琢磨著:如果真相就埋在地底下,恐怕也埋得過深了。

  瘋狂比爾·格蘭特騎術團的牛仔們神情肅穆地散坐著,一個個鄭重其事,連問話都只用點頭作答。

  「一群馴順的畜牲!」維利警官最後面不改色地說,「一點兒自己的主見都沒有。你們的老闆沒點頭,你們就不敢說話啦?那只耗子米勒到底跑哪兒去啦?你們這幫羅圈腿兒的傢伙,就會吹牛皮的西部佬兒!」

  牛仔們的眼裡開始冒火了。

  艾勒里聽著有趣兒,停下腳步旁觀這出鬧劇。

  牛仔們快要忍耐不住了,就像火山噴發前的隱隱聳動。

  維利警官冷笑了一聲,繼續狠狠地奚落他們。

  他嘲笑他們的土話、口音;質疑他們出生的合法性;探究他們母親的貞節程度;繼而對他們的道德水準予以否定。接著又譏笑他們奉若神靈的馬匹;稱他們是「臭烘烘的放羊娃」。他竭盡惡語中傷之最大能事,用他想得出的最難聽的髒話咒駡他們。而後他開始攻擊他們的各種榮譽綽號,甚至暗示說對他們的性別都有懷疑,因為他們看上去男不男、女不女的。

  這無可避免地引發了牛仔們轟然而起的憤怒還擊,在震耳的狂吼與尖叫聲中艾勒里還真的有所發現——(牛仔們指出)原來維利警官是只猙獰的老狼;是腹中裝滿蛇蠍毒汁的惡魔;是半人半羊女妖私生子的私生子;是朝井水裡下毒的壞蛋;是心裡長滿仙人掌刺、口舌像鹽鹼地一樣可惡的孽障;是無恥的騙子,是卑鄙的小人……最終證實,他應得的下場是:被處以最嚴酷的刑罰,必須「釘出去示眾」——那是西部人最為津津樂道的懲罰形式——割去受刑者的眼皮,把其手腳釘在地上,臉朝上讓毒熱的太陽曝曬,身體讓千萬隻蟲蟻齧咬。

  艾勒里從旁聽得樂不可支。

  他還聽到那些人朝無動於衷的維利警官叫囂說他們根本不瞭解那個本傑明·米勒;聲討說他對大家不夠友好;表態說他們才不理會他是死是活;而且維利警官和本傑明·米勒,兩人都應該下地獄去。

  艾勒里歎了口氣,朝走廊裡走去。

  他悄無聲息地到處漫遊,借助巧妙的詢問,摸到了那個失蹤者米勒的化妝間。跟別的房間沒多大差別,只是一小方空間裡放著一張桌子、一面鏡子、一把椅子和一個衣櫥。

  艾勒里在椅子上坐下來,把煙盒放在桌子上,抽出一支點燃,靜靜地思索起來。

  吸過第六支香煙後,他自言自語道:「我開始明白了。是的……這個人的心理狀態似曾相識,有點像那個案子……」他吸吮了一下嘴唇,「但怎麼就是搜不到呢……」

  他跳起身來,把煙頭丟在地上踩滅,朝門口走去。他四下看了看。十英尺開外有個高個子牛仔走過,嘴裡還在氣哼哼地自言自語。

  「嗨!過來!」艾勒里叫道。

  那個牛仔轉了轉頭,斜眼瞄著他。正是那個叫做鄧斯的大漢。

  「嗯?」

  「我說,老夥計,」艾勒里說,「米勒那傢伙是獨自佔有這間化粧室嗎?」

  鄧斯粗聲大氣地說:「見鬼,哪能呢。你以為他是誰呀——瘋狂比爾本人嗎?是丹努·布恩跟他合用的。」

  艾勒里眨著眼睛:「啊,布恩。那個矮小子命一定長不了。你能勞駕替我把他找來嗎,給點兒面子行嗎?」

  「自己動動腿兒吧。」鄧斯建議道,說著便神氣活現地走了。

  「真不夠意思。」艾勒里咕噥著,自己去找布恩。在某一間化粧室裡他發現了布恩,那傢伙正獨自在地上打坐,嘴裡念念有詞,語調還很傷感。兩條小短腿兒盤在身下,像是印第安酋長常擺的架勢。隨著口中抑揚頓挫地叨叨,身體還頗有韻律地前仰後合,有點像迷信的老年人在神完前禱告。

  他的手裡還攥著一塊狀如箭頭的碎石片。

  「亞陸斯說了,」他大聲對自己念道,「都怪那匹雜毛兒的畜生踩碎了我的箭頭護身符,才引出這麼多災難……咦?」他抬起頭來,像個瞪著圓眼的貓頭鷹。

  艾勒里走進去,把布恩從地上拖起來,拉著他沿著過道飛快行走,回到剛才他坐過許久的那個化妝間。

  「幹什麼……幹什麼……」布恩怨聲道。

  艾勒里把他推到一把椅子上,用纖長的手指點著他乾巴巴的小臉說:「米勒是你同屋的吧,對不對?」

  「哈?沒錯沒錯,奎恩先生!」

  「你今天見到他了嗎,布恩?」

  「哈?當然見過啦。我不是跟你說……」布恩的兩隻眼睛瞪得滾圓,嘴巴一張一合的像條金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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