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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你知道我是誰,』『相信我,我會保護你、擁有你,』『沒有我不能做的事情,』『我隨時隨地與你同在,』『你不可以說出我的名字,』等等,那些不斷反復的撫慰、允諾、慈愛以及全知全能。」

  老人臉上呈現出一種恐懼的神色,甚至肌肉都在無法控制地顫抖。

  「想像一下可憐、弱小、孤獨、封閉的、身世不明的沃爾特,」埃勒裡依然緊皺著眉頭說,「沒有人注意他;沒有人關心他;他甚至連人們喜歡他或不喜歡他都沒有機會證明。儘管雖生如死,他的頭腦中仍然殘留著一種印象——他是人類矩陣中的一員。

  「突然,」埃勒裡說,「突然間他注意到,他也喜歡著什麼,愛著什麼——他甚至渴望被寵愛!——只受上帝本人寵愛。您還不明白沃爾特幹嗎指示自己去行動嗎?您還奇怪他何以無所畏懼、無憂無慮、處亂不驚嗎?他摒棄了安閒舒適、怡然自得的生活方式,始終如一地苛責自我、簡樸寡淡、低眉順眼,惟獨有那個名字念念在心。凡人豈有那個力量觸及他的心?沃爾特創造了這一切變故。他玩了一場大遊戲。」

  「區區斗室就存著四本《聖經》,」警官喃喃地說,「四本。」

  「是的,如今這四本書有著完全不同的意味,爸,不是嗎?現在我們就可以解釋許多現象了。比如,我在麥拉家的門口碰到他的那次,我問他,他悄悄接近正在親熱的湯姆·雅克和安的時候,雅克說了什麼。沃爾特的回答很簡單:

  『他說「上帝呀」。』這不像我們理解的那句感歎,在沃爾特看來意義重大,上帝對沃爾特來說已經是個事實,有著具體而明確的含義……再者,就是那些縮寫字母。是巧合嗎?奇跡?不管他們在現實中代表什麼,在沃爾特的書中——我必須強調——是另一個他——那個偉大的他,寫的那些信……這些事情本身毫無意義。但是聯繫起來看,天機就洩露了。我日復一日地漸漸累積起這種印象,記錄在腦子裡,卻沒有分析整理。」

  「上帝呀!」警官驚歎了一聲,幾乎不知道怎麼選擇適當的詞匯了,「是什麼使你得出最後的結論的,兒子?」

  「安的那只小狗,比茲巴布。情況非常相似——巴布。」

  「安的小狗?」父親驚愕地問。

  「是的。帕西沃被捕後,我去探望雅克。我們逗小狗到處跑著玩兒,雅克向我和安示範怎麼訓練小狗做一些滑稽的動作。」

  「等一下,等一下,」警官無力地說,「幾秒鐘以前我們好像提到過《舊約》。」

  「一點不錯。正是這個。您沒有看出麼?我觀察雅克示意讓小狗表演——抬起前爪,立著身子向後退。我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刻痕!可以非常清晰——他們關於人類對動物所謂神聖的干涉的爭論。某種事物一直要求我去觀察——只是觀察——但是我沒有去看。直到雅克戲弄那只小狗。」

  「你給我慢下來,埃勒裡,」老人低聲說,「有點條理好不好,看在我的分上。這和小狗直立倒退的戲法有什麼干係?」

  「狗,」埃勒裡說,「倒著走。」

  「狗,倒著走?」警官重複著說,「狗倒著走,狗倒著走,狗(dog)d-o-g……倒著……Go-d , God,上帝!」如然,他緊閉雙唇,一聲不出了。

  「上帝,」埃勒裡說著點了點頭。他站起身,拿起兩人的空酒杯走到吧台前,「就是這個,讓我想到了『上帝』。我知道在《舊約》中關於耶和華的兩種拼寫:Jehovah和Yahweh 這使我聯想到JHWH以及那個y。」

  警官默不作聲。

  埃勒裡搖晃著杯子裡的冰塊說:「現在,Jehovah或者Yahweh不再是三位一體的成員,也沒有羔羊和奉上祭壇的孩子。他就是一個全能的報復之神。他插手世俗生活中別人的閒事,而且他總是正確的,因為他是正根。我想起《創世紀》、《出埃及記》和《約伯記》中提到的,他對羅德的妻子俄南所做的事情,還有在諾亞時期對所有生靈的懲罰。

  「現在,」埃勒裡陰鬱地說,「想像一下,他開始插手約克廣場上的事情了。咱們姑且比方您就是沃爾特。難道他就不會做那些與您,沃爾特密切相關的事情嗎?他做出選擇——選擇了您——也就是沃爾特,作為他插手凡間事務的使徒,只因為他認為這符合他的偏愛,這不是一個很好的理由嗎?」

  埃勒裡把重新斟滿的酒杯遞給父親,老人搖了搖頭,把酒杯放到了茶几上:「我還是稀裡糊塗,埃勒裡。我是說,難道是那種心理狀態——

  假裝自己是全知全能的上帝——導致那個小怪物沃爾特幹出那些殘忍的勾當?」

  「爸,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思路。」埃勒裡兩眼放光,「沒有人假裝耶和華。那些信的作者是耶和華。」

  「哦,得啦,你給我打住!」警官叫道。

  「那個意識在他的心裡,是他最為虔誠的信仰,Y才是他自己確認的角色。沃爾特在這個不可動搖的信仰中並不是統治者。」

  老人拼命搖著頭說:「這種說法太荒唐了……」

  「並不荒唐,」埃勒裡刻意放慢速度加重語氣說,「這種說法完全成立,爸。我可以證實。我會進一步推論出來。我會把您引導到他那裡去的。」

  「天哪,」警官的抱怨中已經有點強壓怒氣的味道了,「讓我親身拜見耶和華麼。但願先讓我換上你那些體面的衣服。」

  「他很滿意他就是耶和華,」埃勒裡固執地繼續住下說,「不管您信不信,我向您保證,那肯定是一個跟他本身沒有關係的事清。

  「我實在是聽夠了,」父親跳起身,怒不可遏地說,「你到底中了什麼邪,我搞不情楚,埃勒裡,可是我再也不想坐在這兒聽這一大堆神秘兮兮.子虛鳥有的胡扯!你就告訴我一件事:他到底是誰?」

  「我已經告訴您了,」埃勒裡顯得光明正大地說,「他是耶和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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