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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小老頭哆哆嗦嗦地拉開一個鐵皮文件櫃,從裡面取出一張卡片。

  「注意,手要捏著兩邊!這就對了。現在把它放在這上面。」警官把一個白手帕鋪在遍佈煙頭的桌面上。

  警官貓著腰仔細察看那張卡片,埃勒裡湊到父親身旁。

  那張卡片上的信息有——姓名:Wye逗號加波折號;地址:紐約市;這位「Wye逗號加波折號」先生是在七個星期前入住的,昨天夜裡退的房。登記卡上手寫的文字歪歪扭扭,像幼兒園的塗鴉一樣難以辨認。

  「這字體也太怪了。」埃勒裡低聲說。

  「哦,卡片是我給填上的,」仍然打著哆嗦的基爾說。

  父子二人對視了一眼。

  「怎麼會這樣?」警官大聲間道。

  「只能這樣。他是打電話來預定的房間,他說遲一些才能來住,讓我們為他做好一切準備,還問了一個月需要多少費用。我告訴了他,他說把錢寄給我。他的錢一到,我就照他的吩咐把鑰匙放在三樓十二號房門的鎖眼上,並且開著鎖。」

  「這個Wye,他對你說過他的姓名怎麼拼寫嗎?」埃勒裡問。

  「這個,當然。不……等等……好像沒有。」

  「那麼,這上面是你自己拼寫的嘍?」

  「啊,是的。」

  「卡片上怎麼只填了姓,沒填上名啊?」

  「他沒告訴我。我在電話裡問他,他嘀咕了一句什麼,我沒聽清楚。所以我就填上了一個波折號。」

  奎因警官厭惡地抽回了他的白手帕,拿起那張卡片。

  「後來,什麼時候他又預付的第二個月的租金?用的是現金嗎?」

  「是呀。」基爾先生漸漸不那麼害怕了,回答問題時口齒也伶俐起來,好像突然間由他掌握了主動權。

  「好吧,」警官說著,朝小老頭俯過身去,「現在你給我好好聽著,基爾先生,回答問題老實點兒!那個人長的什麼樣?」

  基爾先生嚇得退縮回去:「我不知道。」

  「你會不知道?」

  「他從沒有到前臺來過。第二個月的租金他也是撂在他房間的床頭桌上的,夾在一本《聖經》裡。」

  「哦,那你總該碰見過他吧?」

  「儘管我有一次是碰見他了,」基爾先生急急地說,「大約半夜三點鐘,肯定是那會兒。當然,也沒準兒是別的什麼人。我磕睡連天的也弄不清楚。」

  奎因父子又對視了一眼。便衣偵探瓊斯有點耐不住了。

  「好——吧!」警官調集起全部的耐性繼續說道,「你認為自己見到他一次。那麼他長的什麼樣兒?」

  「我跟你說,我不知道。我只看見他——我猜那是他——朝門外走了。外邊黑咕隆咚的,你想啊,半夜三點!」

  「行啦。那麼,有一點兒印象也行,多高、多矮、多胖、多瘦?頭髮什麼顏色?走路是不是跛腳?這類的特徵。」

  基爾先生顯出無助的窘相:「不知道。就知道有個人走出去了。」

  「聲音呢,」埃勒裡追問道,「他講話的聲音,你說——」

  「不知道。」

  「等一下!你說過,你跟他在電話裡交談過。那麼他講話是哪種聲音?」

  基爾先生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我跟你說我不知道!什麼聲音,男人的聲音啊。就是男人的聲音。」

  「聲音是粗?是細?是高音、中音還是低音?」

  「我不知道,」基爾先生說著,兩隻手扭作一團,「在電話裡邊我什麼也聽不出來。」

  埃勒裡退回身來:「我放棄了,」他說。

  「哦,可我不!」警官吼了一聲,「聽著,基爾!這個Wye有什麼行李?你知不知道?」

  「哦,是,先生。有一個小黑皮箱,好像是裝打字機的那種。總是被放在床底下。但不是總在那裡,時不時地哪個夜裡會在那兒。我猜這准是個推銷員。」小老頭討好地說,可是突然他又換了種腔調,「梯利說他一直沒有動過那張床。」

  「我猜,梯利是打掃房間的服務生吧?」警官甕聲甕氣地問。

  小老頭點了一下頭:「哦,那個人告訴她,沒有招呼不許進入312房間!」

  瓊斯警官嗽了聲嗓子插話道:「那個服務生已經走了。對不起,警官。她是在我到這兒之前離開的。」

  「梯利打掃房間可一向很乾淨。」基爾先生焦慮地說。

  「老兄,」奎因警官說,「好了,基爾——」

  「等一下,」埃勒裡突然轉回身來說,「基爾先生,如果你沒接觸過他,你怎麼知道他退了房呢?他是在一星期之後才結帳的嗎?而且,他把鑰匙交回來了嗎?」

  「我能回答這個問題,奎因先生,」便衣偵探瓊斯說,「看樣子他昨天夜裡趁老頭兒打磕睡的時候把鑰匙放在前臺上的。所以基爾知道他退房了——因為在這之前,鑰匙一直在他手裡掌握著。而且,打字機也不見了。因為那東西原先一直在房裡放著。我在電話裡問過打掃房間的人。」

  「現在那把鑰匙呢?」警官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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