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另一方玩家 | 上頁 下頁


  「至少對麥拉來說是的。」安·卓爾說。

  「聰明,」湯姆·雅克接著說,「哦,真聰明啊。我想讓你談談自己的事,你卻把話題轉到別人身上去了。好吧,那就讓我來評價評價你吧。

  你有城府。你是天才。你是美人兒。可是,不管怎麼說,你還是有露餡兒的地方,是我們那位社交意識很強的、富於公益心的約克家的埃米麗小姐發現的。你好像也是某種浮萍式的人物呀。」

  「我可不喜歡這樣。」姑娘似笑非笑地說。

  「我有幾個最要好的朋友都是流浪者,一群流浪兒。」

  「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喜歡你。」

  「哦,看,」雅克急切而熱烈地說,「千萬別不喜歡我。想都不要想你不喜歡我……」他停了下來,用一種奇怪的姿勢轉動了一下腦袋,「你根本不瞭解我,對嗎?」

  她看著他:「我瞭解你。」她含含糊糊地說,「我曾經有個父親,你長得很像他。」

  「那可太好了,」他咧嘴笑了,「弗洛伊德博士說……」但是借著微弱的光線他還是能夠看出,眼前的氣氛不適合他耍嘴皮子了,「對不起,」他說,「你怎麼啦?」

  「他死了。」

  長時間的停頓,似乎她在翻閱一本看不見的厚書。最後她低語道:「爸爸是個非常出色的人……超凡脫俗,不諳世故,而且……哦,就是應付不了現實。我什麼都做了——我是說,我盡最大努力照料他了。他去世之後,除了我本人,再沒有別人需要照料了,」她停頓了許久,就像遇到了一長串休止符,而最後,當她重新開始說話時,好像根本沒有過前面的敘述一樣,「埃米麗小姐發現了我,就把我帶到這裡來了。」

  「而你喜歡這兒,」稚克說。

  她抬頭望著帕西沃的房子,接著很快掃視了一眼另外幾座城堡:「我喜歡我能接近到的錢。

  我的意思是說,繼承下來的錢。我喜歡這裡永遠無需變化的感覺,沒有任何事情會從……從最基本的需要出發。」她的頭晃了一下,或者說是戰慄了一下,「對不起,我沒想說這些事情。聽起來像是嫉妒人家。」

  「我倒是很樂意聽,」他斂容正色說道,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嚴肅的神情,這才意識到他原來是認真的,「這些人——可憐的麥拉小姐,樂善好施的埃米麗小姐——她還真做了不少好事,我並不想否認這一點——羅伯特先生和他那些價值連城的小紙片兒,還有那位帕西沃……」——說到這個人的時候他直呼其名,前面沒有加上尊稱——「他們都是一種被稱為『擁有』的實驗室標本。像我們這種人本來就有嫉妒他們的天然情結,為什麼不可以嫉妒?一想到他們理所當然地得到那一切就讓人受不了,你知我知而他們並不知道我們的嫉恨之情。」

  她笑了出來,即便剛才他嬉皮笑臉的時候她都不動聲色:「你說的就像多有道理似的。哦,親愛的!」

  說話至此,他們的注意力被一輛徑直駛近帕西沃·約克那座小城堡的出租車吸引了過去。帕西沃鑽出了車子,付過車費之後,拉開另一個車門,從裡面扶出一個金髮碧眼的白種女人,一直把她扶上道緣。出租車開走了,兩人互相含情對視了一眼。在昏暗的暮色中,女人緊繃著尼龍長筒襪的小腿肚子閃著柔和的弧光,被迫邁著急促的小碎步鬼鬼祟祟地緊跟著帕西沃的高跟皮鞋難承重負;烏黑賊亮的合成革外套披在帕西沃這樣一隻羔羊身上顯得過於搶眼,而這只羔羊眼下聽從的只是那堆棉花糖一樣蓬鬆高聳的雲鬢的召喚。

  「他什麼都有了,」安·卓爾帶著驚訝和尖酸的口氣說,「你卻沒有,儘管你也應該得到。你沒覺得自己也應該得到他擁有的那一切嗎?」

  「我比較厚道,」湯姆·雅克回答道,兩眼盯著遠處那個金髮美人跟著帕西沃走進了他的城堡,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的厚道阻止我去追究哪裡有任何屬￿我的東西。安·卓爾,你倒是很刁鑽呀。」

  「是啊,」安·卓爾說道,「真夠清爽的了,是吧?——」她把手伸進他的袖筒,用那些手指觸摸著他健壯的手臂。

  「上帝呀,」雅克悄聲說,「他在這裡多長時間了?」

  「誰?在哪兒?」她從他輕柔的語氣中察覺到驚愕,「怎麼,是……」

  雅克吼道:「沃爾特!你在那兒幹什麼?」

  「羅伯特先生讓我來找你,」沃爾特語氣平淡地說。

  「你非得這麼悄悄爬著走路嗎?」

  沃爾特站在墓碑旁邊的一處陰影中:「我沒爬,雅克先生。」

  「約克先生說他要什麼?」

  「他只是說要找你——他說他看到賽貝克了。」

  「看到賽貝克了,」雅克嘟囔著說,「去告訴他,我就來。」

  直到這會兒,姑娘才放開他的手臂。她在自己的提包裡摸索著說:「等等,等等。」

  沃爾特等在一邊。

  「我到郵局的時候正趕上要關門,他們讓我把這個帶給你。」她遞給他一個信封。

  沃爾特默不作聲地用兩手接過信封,然後就那樣平端著它從他們面前走開,穿過小路朝羅伯特·約克的城堡走去。他走路的姿勢很古怪——

  既不拖遝,因為沒有聲音,也不踟躕,因為他的身軀很穩,但是他給人一種滑行的感覺,還像他的下半身被裝置在一副滑軌上。

  「鬼鬼祟祟的樣子。」雅克厭惡地嘀咕道。

  「他在這兒站了多久了?」

  「不好說。」

  「可能也沒有多一會兒。」她呼出一大口氣,好像很長時間忽略了呼吸這碼事兒似的,「他並不是那種鬼鬼祟祟的人。」

  「可他的樣子像。」

  「難道你不知道那是為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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