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龍牙 | 上頁 下頁
二四


  可能他已經開始懷疑了?這又怎麼可能呢?對了!他知道發生在她臥室裡的那第一次企圖。沒錯兒。於是,當他聽說她出了「事故」,便馬上懷疑到那也許根本不是什麼事故。要麼……不過凱麗不願去想這「要麼就是……」。這裡存在著某種可怕的可能性——

  他忽然喜出望外地大叫一聲,把她嚇了一跳。他弓著背仔細看著地上兩根擰彎了的小金屬。是另外的兩枚蹄釘——他找到了。

  他一跳而站起身來,並多疑地朝四下裡掃望一遍。凱麗縮緊了身子貓著。然後他把那兩枚釘子放進衣服口袋,躍上「公爵」,朝馬廄方向飛奔而去。

  要麼就是……

  凱麗一邊琢磨著,一邊慢慢從灌木叢裡走出來。要麼就是他知道這不是事故。要麼就是……他是瑪戈的同夥,所以這麼一大早就偷偷榴到這兒來,想找到那幾枚能夠說明事實真相的擰彎的蹄釘,是想消滅……想消滅證據!

  凱麗靜靜地站在馬道上。這不大可能吧。他應該不會那樣的……不過他跟瑪戈那麼親密,就像——對,那樣如膠似漆的!又為什麼不可能同謀殺人呢?她看到了那天早上在花園裡吻了瑪戈。他倆總是形影不離。他們還老是在一起咬耳朵。他們常常溜到陰暗的角落裡,一待就是好久……然後再出來的時候,瑪戈總是露出剛剛飽餐一頓的母老虎似的心滿意足的表情,一個勁兒地咕咕嚕嚕,還手舞足蹈;原本白白的面頰由於心裡激動而透著粉紅;那斜睨的埃及人的眼睛還那麼讓人厭惡地得意洋洋地閃爍著波光。

  而他呢……

  他認為錢就是一切。他親口這樣說過,而且當時他是出於一種在他來說一定是難得的誠實而說這話的。凱麗覺得這也可以理解。她也經歷過那樣的生活,那時候,錢對她來說也是頭等重要的。他不富裕,凱麗很清楚這一點。看來,這事情並不見得怎麼稀奇:一個窮男人,被像瑪戈那樣殘忍而又美貌的女人所迷惑,便幫她去——殺死——某個——

  凱麗大叫一聲:「不!」

  她被自己發出的聲音震醒了。她對周圍環境恢復了知覺,意識到自己正孤身一人處在林木深處。

  她立刻往回走。開始還是慢慢走,後來步子越跨越大,然後是小跑,再後來便真的跑了起來。直到最後,她像被一群獵狗緊緊追趕著的一隻嚇壞了的兔子,在被兩旁茂密的樹木如高牆一般夾著的馬道上,像百米衝刺似地飛跑起來。

  凱麗開著她那輛單排座的敞篷汽車,在十一點過幾分鐘的時候到了火車站。她預訂的那截運馬的車廂已停在那邊的支線上。亨利,那馬夫,正在站台上跟站長說著話。

  「『大亨』還好嗎,亨利?你把它裝進車廂的時候沒什麼問題吧?」

  「它躺在那兒舒服極了,肖恩小姐。」

  「皮肯斯醫生呢?」

  「他一會兒就來了。離十一點五十還有一會兒呢。別為那小母馬擔心,小姐。」

  「我想我總得去跟它說聲再見哪,」凱麗溫和地說。

  「不,你不用管了,亨利。」

  她沿著鐵軌腳步沉緩地朝那段側線走過去。走到那截車廂跟前,她停住腳步稍待片刻,不禁皺起眉頭。車廂裡有人。

  她輕輕走到敞開的車廂門旁邊,向車廂裡一看。

  ——又是他!

  她看不見他的臉,但他那寬闊的後背是不會看錯的。

  他蹲在「大亨」跟前,在這小母馬左前蹄上迅速而用力地做著什麼,仿佛情勢所迫,不得不抓緊的樣子。車廂地板上扔著一些繃帶和襯墊物。

  凱麗吃驚地看著,緊張得屏住了呼吸。他又要幹什麼了?

  博滿意地咕噥了一句,挺直了身子,她這才看明白他在做什麼。他把小母馬的左前蹄的鐵掌拔下來了。

  他拿著蹄鐵和幾顆蹄釘匆匆看了看,便把它們揣進了他寬鬆短上衣鼓鼓囊囊的口袋裡。隨即他又彎下身去,把馬腿的襯墊和繃帶重新打好。小母馬靜靜地躺在那兒,他的一雙大手緊張麻利地忙活著。

  凱麗倚靠在車廂壁板上,心裡一陣難過。可不是嗎?瑪戈肯定是把小母馬左右兩個前掌的蹄釘都弄松了,就是為了確保得手。她痛苦地想道。沒有人會想到要檢查左前掌,除非……除非瑪戈告訴他,否則他怎麼會知道呢?

  還不是為了要清除她的罪證!

  凱麗又恢復了自我控制力。至少她心中有數,手裡還摸著一張牌呢。他——或她——他們都不知道她其實已經了然於胸。她已經把她摔的那一下當成一次事故敷衍過去了。他們還認為她沒有起什麼疑心哩。讓他們這樣想好了!眼下,倒是只有這一點能夠保護她了。

  她先悄悄走開幾步,然後再有聲有響地走近車廂。她盡力裝出漫不經心的語調大聲喊道:「皮肯斯醫生!是你在車廂裡嗎?」

  博即刻出現在車廂門口。

  「哦!你好,」凱麗說,「我還以為是獸醫在裡面呢。你在幹什麼呢?」

  博跳到地上:「我聽說你出事了,所以——」

  「就來關心這匹馬啦?」

  他急促地問:「你沒事吧?」

  「好極了,謝謝。」

  「好啦。」他站在那兒,緊皺著眉頭,「我想我得先走一步了。希望小母馬能治好。」

  他邁著大步走了。她並不回頭目送他,而是跨進車廂,再從車廂裡向外看著。他正在車站房子的那一邊踱來踱去——就在她的汽車的旁邊!

  她跟「大亨」不止十遍地道了再見。最後,亨利和皮肯斯醫生都到了。他們似乎覺得,她說了那些放心不下的話,都是因為她對那小母馬太過於擔憂了,而他們則不住地勸她放心,保證「大亨」會完全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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