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 |
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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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你們的處境我曾向護林員請教,他們提出兩條建議讓你們選擇,也許兩條都應該考慮。一是在風向確定的情況下點燃未火林阻止大火的逼近。這一條不好考慮,因為山頂的風向不定,時常變化。二是伐木掘溝隔斷火路,使其儘量遠離住處。你們還應把房屋周圍易燃的東西清除,作為補充的安全措施。保持房體的潮濕。現在對這場大火唯一可做的就是讓它燒完,目前這附近的大面積林帶已經燒毀殆盡。 咬緊牙關拼死一搏吧。我已擅自做主與紐約警署取得聯繫,報告了你所處的位置和面臨的局面。他們不斷有電話打來。萬分抱歉,警官,為我不能再多做些什麼。祝你們大家好運。容我不說告別。 沃斯奎瓦,警長 濕斯洛·裡德(簽名) 在一陣沉默之後,艾勒里苦笑著說:「起碼他是個消息靈通人士,不是嗎?噢,上帝呀。」 失望的警官,站到離火堆儘量近的地方,有氣無力地慢慢揮動手臂。仍在近處盤旋的飛機立刻又出現了,還是像剛才一樣的動作,從他們頭頂飛過。這次,駕駛員拋下一個更大的包裹。然後又兩次飛過他們的頭頂,好像不願離去似的,一次比一次飛得低,似乎在用他的機翼向人群致意,最後還是消失在黑暗中。直到夜航的紅燈再也看不見為止,地面上的人沒有做出任何舉動。 然後是卡羅夫人癱坐在地,傷心地嗚咽起來。雙胞胎伏在她的身上,牙齒打戰。 「那麼好吧,我們還等什麼?」史密斯突然大聲說道,兩隻粗壯的胳膊像風車一樣擺動著。除了面頰上的汗水,整個臉上似乎只剩下一雙驚慌的眼睛,「警長在信上講了什麼你們都聽到了!點火!挖隔離帶!為了上帝的愛,趕快行動吧!」 「不能點火,」艾勒里鎮定地說,「風往上刮,會把房子點著的。」 「可史密斯說的挖隔離帶的主意是行得通的,」霍姆斯醫生說,「我們總不能像肉牛那樣在這裡等死。博恩斯——把庫房裡的鐵鍁和鎬頭都取出來吧!」 博思斯轉身離去,很快就不見了。 「我想,」警官用不大自然的生硬語調說,「這是現在唯一可做的事。挖吧,一直挖到挖不動為止。」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恢復了主事的神態。「來吧!」他果斷地說道。 「開挖。所有人,衣服可以儘量少穿。婦女,還有男孩,每個人都幫把手。立刻開始,只要我們人還在就還有希望。」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呢?」澤維爾夫人小聲說。 史密斯跑進黑暗中,消失在冒煙的樹林裡。霍姆斯醫生脫下外套,解開領帶,去找博恩斯。卡羅夫人站起來,已不再哭,澤維爾夫人沒有動,她仍然盯著史密斯去的方向。 大家都有置身噩夢中的感覺,而且這噩夢越來越真實、狂亂。 史密斯跌跌撞撞地跑回來,好像是從煙霧中突然鑽出來的:「火已經離這裡不遠了!」他吼叫道,「只有很短的一段距離!那些工具怎麼還不拿來?」 這時博恩斯和霍姆斯醫生抱著一些鐵鍁鎬頭從暗處走出來,噩夢更清晰了。 體力最弱的惠裡太太負責照亮,雙胞胎不停地給火堆添柴,他們把室內能找到的小件家具都搬來了。一陣風起,從火堆上帶起大團的火星。這時,警官已劃出一個開挖的路線。女人們把生長在石縫中的枯木拔起運到火堆旁邊做補充的燃料。這峰頂上的火堆像印第安部落的煙火信號。 每個人幹得都很賣力,有人咳嗽、叫喊,無一例外地汗流夾背,胳膊逐漸沉得抬不起來。福裡斯特小姐不耐煩幹撿柴的事,也跑過去挖隔離帶。 男人們閉緊嘴巴,只管一個勁地挖。他們的胳膊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當火光煙霧交織而成的黎明到來時,他們還在挖。已不像一開始那麼有效率,只是機械地重複著已經熟悉的動作。惠裡太太在就要熄滅的火堆邊垮了下來,她無力地靠在石頭上呻吟。男人們已經直不起腰,身上油亮的地方是汗,烏黑的地方是煙塵。 飛行員拋下的裝著食物和藥品的包裹一直還沒有人理睬。 下午兩點卡羅夫人累垮了。三點時,澤維爾夫人也頂不住了。但安·福裡斯特還在堅持,儘管一鍁下去已經鏟不起什麼東西。到四點半,鐵鍁終於從她顫抖的手上掉落,人也倒在地上。 「我——不行了,」她喘息著說,「幹不動了。」 五點,史密斯倒下,再不起身,其他人還在苦撐著。到6點20分,不可思議的20個小時之後,隔離帶完成了。 他們就地而臥,汗濕的肌膚緊貼新挖開的泥土,精疲力竭。警官伸開四肢躺在地上,顯得更加矮小,就像一個在鐵匠鋪裡辛苦了一天的小夥計。他的眼睛深深地陷進眼眶裡,整個眼圈是紫紅色。他的嘴張得大大的,使勁吸氣,灰色的頭髮緊貼在頭皮上,所有的手指都在流血。 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史密斯還在他躺倒的地方沒動,看上去像一堆死肉。艾勒里一下子瘦了幾圈,活像從煤堆裡鑽出來的鬼魂。博恩斯乾脆就像個死人。女人們都變成了一堆皺巴巴的髒衣服。雙胞胎坐在一塊石頭上,頭耷拉在胸前。霍姆斯閉著眼睛靜靜地躺在那裡,只有鼻孔在抽動,皮膚慘白,血色全無。 他們一動不動地躺了有一個多小時。 然後,先是雙胞胎動了動,啞著嗓子說了句什麼話,站起身來,拖著腳步往屋裡走去。過了好一會兒,他們費力地拖出三大桶涼水,往累倒的人們身上澆,直到他們蘇醒過來。 艾勒里在涼水激身那一刻,急喘一口氣。他呻吟著站起身來,用紅腫的眼睛困惑地看看四周,這才明白自己身在何處。他朝雙胞胎的兩張白臉淺淺地一笑:「上帝是慈悲的,嗯?」他暗啞地說著儘量使自己站穩,「用了多長……?」他連把句子說完整的力氣都沒有了。 「現在是七點半。」弗朗西斯說。 「天呐。」 他舉目望去。卡羅夫人正一步一步地順著臺階往陽臺上爬。博恩斯已經不見了。警官抱膝而坐,木然地看著自己血污的雙手。澤維爾夫人先是跪著,然後再慢慢往起站。 安·福裡斯特和霍姆斯醫生背靠背坐著,抬眼望著又一次黑下來的天空,史密斯喉嚨裡咯哩唔嚕地不知在詛咒著什麼。 惠裡太太…… 「天呐!」他再次低聲抱怨,眨一眨眼睛。 隨後要出口的話被一陣狂風噎了回去,耳朵裡也全是呼呼的風聲,濃煙從樹林那邊冒出來。 這裡,他看到了火,更準確地說,是火頭。它正貪婪地吞噬著峰頂邊緣的樹木。 該到的終於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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