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孿生之謎 | 上頁 下頁
一七


  馬克·澤維爾靠在圖書室的門框上,盯著書房裡他哥哥那一動不動的身體。

  澤維爾夫人,通過艾勒里的肩頭,說:「約翰,」帶著怒氣。

  然後艾勒里說話了:「我認為你們大家最好都走開。除了霍姆斯醫生。我們需要他。請吧,立刻。」

  「我們需要他?」馬克·澤維爾厲聲叫道。眼皮眨著顯出他的紅眼珠。他不再倚住門框,「你什麼意思——我們?你以為你們是誰?」

  「聽我說,馬克,」澤維爾夫人聲音呆板地說;她把目光從丈夫的屍體上拉開,用紅色的麻紗手絹擦了擦嘴唇。

  「別馬克馬克地叫我,去你的吧!」澤維爾咆哮道,「你——你們——奎恩……」

  「嘖,嘖,」艾勒里溫和地說,「我看你神經受了不小的打擊,澤維爾先生。可現在沒有時間爭論。幹點有用的,把女士們帶走。這裡有工作要做。」

  這個高大的男人攥緊拳頭趨前幾步對艾勒里怒目而視:「我真想把你揍扁!你們兩個閒事還沒管夠嗎?你們最好給我趕緊滾蛋。出去!」這時他似乎想起什麼,血紅的眼睛裡閃過二道電光,「你們兩個有些地方很奇怪呀,」他慢慢說,「我們怎麼知道你們……」

  「噢,你跟這白癡談吧,爸,」艾勒里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轉身進入書房。他似乎對澤維爾醫生身子壓住的撲克牌更感興趣。

  高大男人的臉漲成豬肝色,他的嘴無聲地動著。澤維爾夫人突然倚在門上,用手蓋住了臉。霍姆斯醫生和福裡斯特小姐像石頭人一樣紋絲未動;目光停在死人的頭上,再也移不開。

  老先生的手一直放在外衣內兜裡,這時他拿出一個黑色的舊匣子。他啪地一下把它打開,出示給眾人。裡面放著一枚帶凸雕圖案的盾形徽章。

  馬克·澤維爾臉上的紅色漸漸褪去。就像平生第一次有了視力那樣凝視著那個徽章,它的顏色和形狀似乎也成了天外之物。

  「警察。」他順口溜舌地說出這兩個字,舔了舔嘴唇。

  聽到這個詞,澤維爾夫人的手放了下來。她的臉色幾乎變成綠色,黑烏的眼睛迸發出深深的痛苦,徹頭徹尾的創痛:「警察?」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紐約警察局謀殺組奎恩警官,」老先生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我敢說這聽起來像是在小說或舊式情節劇裡。但是你們看到了,我們無法改變。很多事情我們都無法改變。」他停頓片刻,直視著澤維爾夫人說,「我還是要略表歉意,昨晚我沒有告之我是警察。」

  沒人答腔。他們只是帶著既驚恐又迷惑的表情看著他和徽章。

  他闔上匣子放回到衣兜裡:「因為,」他說,那種老獵人的敏銳在他的眼中閃動,「我無法確知約翰·澤維爾醫生今晨是死是活。」他微微轉身向書房裡望去。艾勒里正俯身在死者上方,碰一碰他的眼睛,頸背和僵硬的左手。警官轉過頭來,用一種對話的語氣繼續說道,「今天早晨,到現在為止,仍然是個美麗的早晨,說什麼也不該死在這樣的時刻。」

  他不偏不倚地探詢著每個人,那目光裡不光有疑慮還有對所經歷的事的厭倦。

  「但——但是,」福裡斯特小姐結巴著說,「我不——不——」

  「好啦,」警官冷冰冰地說,「人們一般不在與警察共居一室的情況下殺人,福裡斯特小姐。太糟了——對澤維爾醫生而言……現在,你們大家聽我說。」此時艾勒里已經悄悄在書房裡忙活著。警官的聲音沒有提高,但力度增加,每個字都像揮舞的鞭子,兩個女人本能地向後退縮著。馬克·澤維爾還是一動不動,「我要求澤維爾夫人,福裡斯特小姐,還有你,澤維爾,就留在這裡,在圖書室裡。我不鎖門,但我不希望你們中的任何一個離開這個房間。我們稍後還要去關照一下惠裡太太和博恩斯夥計。不管怎樣,誰也不能走開。下山找出路也不那麼方便……跟我進來,霍姆斯醫生。你是唯一可以假定自己能有所幫助的人。」

  個子矮小的老先生走進書房。霍姆斯醫生身體發抖,閉上了眼睛,然後再睜開,跟進去。

  其他人眼睛不眨,身體不動,能聽到的聲音一概不出。

  他們就呆在原地,就好像在地板上凍住了一樣。

  「怎麼樣,艾爾?」警官問道。

  艾勒里從桌子後面站起身來,習慣性地點燃一支煙。

  「很有趣。大部分我都看過了。事有蹊蹺呀,爸。」

  「這恐怕是一堆難以撕扯的亂麻。」他皺起了眉頭,「好吧,不管是什麼,總得花點工夫上去。有不少事情必須馬上辦。」他轉向霍姆斯醫生,後者正在桌子前面止步不前,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同事的屍體。警官不那麼友好地拽了拽他的胳膊,「醒一醒,醫生。我理解,他畢竟是你的朋友,但你是這裡唯一的懂醫的人,而我們正需要醫學上的幫助。」

  霍姆斯的目光終於收了回來,慢慢地把頭也轉過來。

  「先生,你想要我做什麼呢?」

  「檢查屍體。」

  年輕人的臉色登時變白:「噢,上帝,不!求求你們,我不能!」

  「別這樣,小夥子,控制你自己。別忘了你是專業人員。你肯定在實驗室裡也經常接觸死屍的。這種情況我以前也碰到過。普勞蒂,我的一位在曼哈頓醫學檢驗辦公室工作的朋友,也曾不得已給一個在一起打撲克的人驗屍。當時心裡也不得勁——但他還是做了。」

  「是的,」霍姆斯醫生嘶啞著嗓子說,舔了舔嘴唇,「是的,我明白。」可他還是怕得發抖。然後他下巴一沉,用平靜些的聲音說,「那好吧,警官,」拖著腳步走向桌子。

  警官端詳了一下他的寬肩膀,輕輕說道:「好小夥子,」又朝門外的幾個人看了一眼。他們各就各位,沒有動彈的。

  「那就開始吧,艾爾,」警官含糊地說。眼睛異常明亮的艾勒里湊到父親身邊,「咱們的處境很妙,兒子。連處理屍體這樣的事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咱們必須與沃斯奎瓦取得聯繫——我想那裡才有司法機構。」

  「當然,我也是這麼想的,」艾勒里皺著眉頭說,「但是他們無法逾越火場……」

  「是呀,」警官也不無憂慮地說,「這不是咱們頭一回單獨辦案——即使是度假期間。」他朝圖書室那邊揚了揚頭,「注意那些人。我要到起居室去給沃斯奎瓦撥電話。看能不能和警長通上話。」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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