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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艾勒里站起來,臉紅著猶豫了一下,迅速向前彎下腰,拍拍他父親的肩。

  「下定決心,爸爸,」他低聲說,「如果與我們的凱爾文計劃無關……一切都會好起來,記住我的話。如果我留下來能幫助你,哪怕有最渺茫的機會……但是沒有。目前這是你的工作,爸爸,世界上沒有人能比你更好地處理這個問題……」

  老頭帶著一種奇特的情感看著他。艾勒里突然轉開身,「好了,」他輕輕地說,「我現在必須收拾行李了,如果我希望明天早上七點四十五離開格蘭德中心。」

  他失望地走到臥室。迪居那以土耳其人的方式坐在角落裡的,此時靜靜地穿過房間走到警官的椅子旁。他滑落在地板上,頭靠著老頭的膝蓋。沉默被壁爐中劈啪作響的木頭和隔壁艾勒里走來走去受壓抑似的聲音打破。

  昆恩警官很累。他疲憊、消瘦、蒼白、起皺紋的臉在昏暗的紅光的映照下像刻有浮雕的寶石。他的手愛撫著迪居那捲曲的頭髮。

  「迪居那,小傢伙,」他低聲說,「你長大後不要當警察。」

  迪居那扭過脖子,嚴峻地看著老頭,「我要做就做像你這樣的警察。」他宣佈……

  電話鈴響了,老頭跳起來。他從桌上抓起電話,臉色蒼白,聲音哽咽地說:「我是昆恩。什麼事?」

  一會兒,他放下電話後,蹣跚地向臥室走去。他沉重地倚靠在門框上。艾勒里從他的衣箱邊直起身躍向前方。

  「爸爸!」他喊,「什麼事?」

  警官企圖無力地笑笑,「只-是-有-點-累,兒子,我猜想,」他「哼」了一聲,「我剛剛從侵入民宅者那裡得到消息……」

  「那……?」

  「他絕對是什麼也沒發現。」

  艾勒里緊握父親的胳膊,把他帶到床邊的椅子裡。老頭跌坐在椅子裡,眼神難以言喻地疲憊。

  「艾勒里,孩子,」他說,「最後一點證據沒有了。真是瘋了!沒有一點有形的切實的證據能在法庭上證明兇手有罪。我們有什麼?一系列聽起來完美的推理——就這些。優秀的律師能從案件中做出瑞士硬起司……噢!最後一句話還沒說,」他從椅子上起來,突然嚴峻地加上一句。他用力拍打艾勒里寬闊的後背,活力重現。

  「上床睡覺,兒子,」他說,「明早你得早早起床。我要熬夜想一想。」

  §幕間休息

  尊敬地請求讀者注意:

  當前偵探文學的時尚都是習慣把讀者放到一個首席偵探的位置上。我已經就這一點勸說埃勒裡·昆恩先生允許在《羅馬帽子之謎》中插入對讀者的挑戰……「誰殺了蒙特·費爾德?」「兇手怎麼達到目的的?」……昆恩先生同意我的意見,偵探故事機警的研究者現在擁有所有有關的事實,在故事的這個階段應該對所提出的問題已經得出確定的結論。解決辦法是——或者足以正確地指出罪犯的特徵——可能要通過一系列邏輯推斷和心理觀察才能達到……在故事裡我從最後一次親自出場中退出的時候,讓我用變化了的Caveat Emptor(貨物出門不退貨)的短語告誡讀者:「請讀者小心!」

  J·J·McC·

  §第四部

  「一個完美的罪犯是一個超人。他必須謹慎:善於隱蔽自己,並能使偵探失去目標。他是一隻獨狼,沒有朋友,沒有同夥。他必須認真對待每一個細微的錯誤,並且頭腦敏捷,行動迅速……但是有了這些並不能成為超人,因為曾經有許多人能夠作到這一切……換句話說,他必須是命運的寵兒,即使他身處困境,也永遠都能化險為夷,我想,這一點更不容易做到……然而,我認為最不容易做到的是:他做過的事,他使用的武器和他的犯罪動機永遠都不能重複第二次!……在我在美國做警察的四十年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完美的罪犯,也從來沒有一宗調查過的案子能稱得上完美。」

  ——摘自《美國犯罪與犯罪方法刑偵》
  作者:理查德·昆恩

  * * *

  第十九章 更進一步的調查對話

  星期六晚上,警官理查德·昆恩的反常情緒是很令人感到意外的,尤其對於地區檢察官辛普森來說更是如此。老警官焦躁不安,易怒,並且變得完全不通情理。他在劉易斯·潘澤經理的辦公室的地毯上焦躁地來回走動,他緊咬著嘴唇,並咕噥著什麼。他似乎沒有意識到辛普森、潘澤和另外一個人的存在。那個人以前從來沒有在這個劇院的辦公室中出現過,他坐在潘澤的一張大椅子上,看起來像只老鼠,他的眼睛像茶碟一樣又大又明亮。這就是迪居那,這次他跟隨他的陰沉的主人突然來到羅馬劇院辦案,對他來說真是前所未有的殊榮。

  事實上,昆恩警官這次情緒低落是非常奇怪的。他曾經無數次地面對明顯的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而他又同樣無數次地反敗為勝。因此,警官奇怪的行為更令辛普森感到迷惑,因為他和老警官合作多年,從來沒有見到他如此的不安。

  老警官的悶悶不樂並不像辛普森所擔心的那樣是由於費爾德案調查的進展情況。瘦小的迪居那張著嘴坐在他的角落裡,在所有看著警官急躁地踱步的人中,他是唯一知道事實真相的人。

  迪居那生性機敏,這得益於他曾經是一個流浪兒的生活經歷。他很熟悉昆恩的脾氣,因為他瞭解一件戀愛往事。他知道他的主人的這種行為完全是由於艾勒里不在現場。那天早上艾勒里被他的悶悶不樂的父親送到火車站,並已乘七點四十五的快車離開紐約。在最後一刻這個年輕人改變了主意,他決定取消這次去緬因州的行程,陪他的父親待在紐約直到結案。但是老警官不想這樣做,他憑敏銳的洞察力看出了他兒子心裡的感受,他知道在一年多的時間中,他活躍的兒子是多麼渴望這次旅行。他從心裡不想因為自己而使兒子失去這次愉快旅程,所以他對兒子想留在自己身邊感到很著急。

  老警官拒絕了他兒子的建議,帶著勉強的微笑把他推上了火車,並最後拍了他一下。火車緩慢地開出了站台,這時傳來了兒子的喊聲:「爸爸,我會想你的,我會儘快給你來信。」

  現在,老警官像困獸一樣無奈地走來走去,他在感受他們的分離給他帶來的痛苦。他感到頭腦遲鈍,四肢無力,腹中空虛,雙眼發花。他感到自己完全與這個世界矛盾,他也並不想克制自己的情緒。

  警官對著矮小的經理低聲咆哮道:「潘澤,時間差不多了,把裡面的人清理完到底需要多長的時間?」

  「馬上就完,警官,馬上。」潘澤回答道。地區檢察官努力吸回他由於感冒而要流出的鼻涕,迪居那入神地注視著他的主人。

  這時傳來拍門的聲音,他們不約而同的轉過頭去,是劇院的廣告策劃人,精明的哈裡·尼爾森,他把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伸進屋裡,高興地說:「警官,介意我加入你們的小聚會嗎?我進來的時候剛剛開始,是否就要結束了——哎,如果你允許,我準備在這裡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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